與蛇同行

惡名在外的眼鏡蛇其實既膽小又害羞。讓我們跟隨科學家去探秘非洲最致命的大型毒蛇之一 ——黃金眼鏡蛇的世界。

一群沙鼠從洞穴里爆炸式地竄出來。它們跑得實在是太快了，只一會兒時間，它們就不見了……

托尼·菲爾普斯是世界上最著名的蛇類研究專家，同時也是南非爬行類研究中心的負責人，現駐扎在南非跟蹤研究蛇類。此刻，他正蹲下身子，眼睛盯著那些小嚙齒類跑出來的洞口。兩分鐘后，溫暖的晨光有了一絲變化。一條黑色的舌頭忽閃著，在太陽下泛著微光。接著，一個金色的腦袋探了出來。哇，他的老朋友“庫帕”——一條黃金眼鏡蛇出現了。

“庫帕”是一條母蛇，此刻正站在離托尼只有3米遠的地方。托尼注意到，它的頸部肋骨并未完全膨脹，它的頭緩慢地旋轉著，明亮的眼睛掃視著前方。這表示它現在十分謹慎。

這樣的謹慎是正常的，就如同獵人都不想變成獵物。盡管黃金眼鏡蛇擁有一種可以媲美黑曼巴蛇（眼鏡蛇科曼巴蛇屬的一員，非洲最長的毒蛇，也是移動速度最快的蛇）的致命神經毒素，可以導致獵物的呼吸系統癱瘓，但它們依然要面對數量驚人的天敵。成年黃金眼鏡蛇害怕蜜獾、籔貓、大灰獴以及食蛇鳥的攻擊，幼年黃金眼鏡蛇則可能成為其他獴類、貓鼬、猛禽、蒼鷺以及烏鴉的口中之物。

托尼還注意到，“庫帕”的上下頜未很好地閉合，看來有個“倒霉蛋”未能逃過一劫。這一點立即得到了證實。“庫帕”張開它的嘴，調整著它的上下頜，然后緩慢地滑出了洞穴。在它纖細身體的1/3處，可以明顯地看到些許的鼓脹。

就這樣，伴隨著對黃金眼鏡蛇“庫帕”的日間觀察，托尼在南非西開普省德胡普自然保護區的令人愉快的一天開始了。

與蛇初識

托尼對于這種美麗的，但也可能是世界上最毒的眼鏡蛇的熱愛始于2004年。起初，他的研究目標是兩種德胡普的蝰蛇：鼓腹巨蝰和罕見的南方侏儒蝰。但很快他就發現，這里的黃金眼鏡蛇數量可觀，而且他還能定期地與其中一些“碰面”。這對觀察黃金眼鏡蛇的生活習性是非常重要的。對于一個蛇類生態學家來說，這里如同天堂。

不過，研究黃金眼鏡蛇的方法與研究蝰蛇是完全不同的。多年的野外經驗告訴托尼，對蝰蛇來說，小心的接觸是不會影響到它們的自然行為的。但對于眼鏡蛇，盡管它們惡名在外，但其家族成員實際上既膽小又害羞，不能容忍任何的打擾。

以上這些可是托尼在付出艱辛的努力后才認識到的。1980年，托尼在夸祖魯·納塔爾省研究黑曼巴蛇。可他捕捉并測量的兩條黑曼巴蛇后來都失蹤了，再也沒有出現過。因此，在對黃金眼鏡蛇進行研究時，托尼慎之又慎，生怕再有什么散失。用一個詞可以概括托尼現在的研究方法，這就是“被動觀察”——一種行走、等待與觀察相結合的研究方法。

眼鏡蛇的“日歷”

每年，托尼對黃金眼鏡蛇的觀察始于9月，到來年的4月結束。5月到8月是南非的冬季，這期間蛇都躲在巢穴里或其他藏身地冬眠。黃金眼鏡蛇具有顯著的棲息地保守性，也就是說，一條蛇在每一年中幾乎都會占據同一個巢穴。正因此，托尼可以輕松地規劃自己的野外考察工作。

目前，托尼在德胡普同時研究12條眼鏡蛇，在鄰近的小卡魯地區的奧茨胡恩還有另外3條。他給每一條眼鏡蛇都編了號，而且還給它們取了名字。托尼在德胡普的第一個“熟人”名叫“德努伊”，但自從它的尾巴斷了一截之后，托尼就為它改名為“矮胖子”。可惜，“矮胖子”幾年前被車碾死了。在托尼的爬行動物朋友中，這樣的結局是很少見的。

從9月初到大約10月中旬，眼鏡蛇開始緩慢地恢復活力，從冬眠中漸漸蘇醒。視天氣情況，它們一般會在早上10點左右離開巢穴，用一個小時或更長時間進行日光浴，然后回巢。這樣的過程會重復好幾次，但到下午兩三點鐘，一天的活動就結束了。

這看起來再平常不過，但眼鏡蛇的生物鐘卻在“滴答”著向前。新的皮膚正在形成，它們也正準備迎接即將到來的交配。雄性的精子開始成熟，而雌性也在為排卵做準備。

對于托尼來說，這段時間是無憂無慮的，他只需要坐著和看著，然后仔細地記錄每一條蛇的出現時間、日光浴時間，以及退回地下的時間。

冷對來自小鳥的挑釁

在仔細觀察眼鏡蛇生活習性的同時，托尼也在觀察它們與其他物種之間的關系，而他的觀察結果常常出乎他的意料。例如，一條被托尼叫做“查理”的眼鏡蛇在這方面就顯得很特別——它和一只南非蜥蜴共享一個地洞。通常情況下，像這樣的“胖蜥蜴”是會成為蛇的盤中餐的，但二者居然能“和平共處”。這是為什么？或許是因為“查理”的陪伴可以讓“胖蜥蜴”避開其他掠食者。不管怎么說，到現在為止，“胖蜥蜴”還沒有被“查理”吃掉。

托尼還驚訝地注意到，南非羚羊和山斑馬也喜歡在眼鏡蛇藏身處附近進食。不過，南非大狒狒們決不會這樣做。一看到眼鏡蛇，它們就會變得激動不已，咆哮著相互警告，直到全體逃離危險區域。

一種會在德胡普開闊地帶的地洞里筑巢的漂亮小鳥——帶帽麥鶲，也給托尼留下了深刻的印象。10月初的一天，“查理”正在住所外安靜地曬著太陽。突然，一只麥鶲出現了，它扇動著翅膀，在距“查理”頭頂僅幾厘米的地方飛來飛去。“查理”對小鳥的出現似乎沒有感覺，哪怕后來另一只麥鶲也加入了進來。以托尼的經驗，“查理”輕而易舉就可以把其中一只鳥拽下來，但它依然一動不動。兩只鳥在“查理”的頭頂盤旋了至少15分鐘，直到“查理”展開身體，慢慢滑到離洞口20米的地方，進入另一條雄性眼鏡蛇——“大黃斑”的地盤。

像這樣的鳥挑釁蛇的情景，托尼看到過多次。在他看來，麥鶲的這種大膽行為絕對可以問鼎“動物奧林匹克”這一項目的金牌。“查理”的消極反應的確令人驚訝，不過話又說回來，春天里的黃金眼鏡蛇還沒有進入“狩獵模式”。

雌性主動“送上門來”

雌蛇“查理”毫無顧慮地進入雄蛇“大黃斑”的地盤，這樣的行為在黃金眼鏡蛇中再正常不過。盡管在交配季節，雄性競爭者會相互搏斗，咬對方，一些進入“狩獵模式”的雄蛇之間甚至還會發生同類相殘的慘劇，但一般情況下黃金眼鏡蛇是十分喜愛“社交”的。

托尼發現，有好幾處巢穴里共同定居著兩條或者更多條雄性眼鏡蛇。“暗黑”兄弟倆就是這樣的例子：它們倆在一起生活至少5年了。2010年，這個家庭又加入了一個新成員——“小山斑”。 這些雄性眼鏡蛇為什么要共居一個巢穴？這種群居的好處是什么？科學家目前還不甚明了。

到11月初，黃金眼鏡蛇進入交配和獵食季節。此時，托尼對黃金眼鏡蛇的研究也進入一個重要的階段。2005年，托尼有了一個特別重大的發現。他觀察到，一條雌性黃金眼鏡蛇來到一條雄性黃金眼鏡蛇的巢穴，在那里盤桓一個多星期后與之進行了交配。這太不同尋常了！因為在蛇的世界里，通常都是雄蛇出去找尋雌蛇。雖然托尼也看到過一些雄蛇偶然碰到能接受它們的雌蛇并發生交配的情景，但像這樣“送貨上門”的，他還真是第一次看到。

最忙的季節

圣誕節前后，黃金眼鏡蛇進入一年中最忙的季節，它們的精力主要都放在了狩獵上。這一物種是十分活躍的日間掠食者。它們的掠食對象非常廣泛，甚至包括一些其他種類的蛇。由于新陳代謝速度加快，它們實際上每天都得進食一次，簡直就是“大胃王”。德胡普的開闊地帶上密布著蜂巢般的沙鼠洞穴，這是為它們準備的極好的獵場。當然，這里也是托尼最常與蛇見面的地方。托尼在這里觀察每一條蛇的飲食以及多久它們進食一次。托尼觀察到一條名叫“阿黃”的蛇經常鉆進爛泥里尋找青蛙吃。有一次，托尼看到它一頓就吃掉了12只青蛙。

隨著1月的到來，雌性黃金眼鏡蛇開始尋找合適的地方產卵。這也是托尼一年中最忙的時候。每天晨上8點，趁著相對比較涼爽，托尼就出門了，一直要干到晚上6點才收工。托尼一般很快就能找到蛇。有時候，他會從早到晚地跟蹤一條蛇。一旦眼鏡蛇開始移動，托尼就在離它3米之外的地方跟著；當眼鏡蛇停下或者鉆進洞里，托尼也停下來等候。有時眼鏡蛇會轉過頭來，甚至在托尼的雙腿間滑行。這時，只要托尼站著不動，它們對托尼的存在也不怎么在意。

2月底到3月初，小蛇開始大量出現。它們會在孵化到一個多星期的時候從窩里出來。小蛇們會十分小心，因為它們有著很多天敵，特別是黃貓鼬。不過，供小蛇們活躍的時間并不長，因為到4月底，南非的冬天就到了，那時眼鏡蛇就要退回自己的巢穴里冬眠去了，而托尼這一年的研究也將隨之結束。

危險的研究

托尼的研究是有危險的。與蛇同行可謂危機四伏。托尼永遠也不會忘記他被一條黃金眼鏡蛇咬后沒有處理傷口的那件事——那一次真的差點就要了他的命。2011年，托尼在他的家鄉奧茨胡恩處理一條頗為麻煩的蛇時，被它在手腕上咬了一口。癥狀來得很快：被咬后10分鐘，托尼就什么都看不見了；半小時內，他失去了意識，并停止了呼吸。所幸醫療救助及時，他被注入了8瓶抗血清，才撿回了性命。

到目前為止，托尼已經了解到不少關于眼鏡蛇的活動周期、取食策略以及領地范圍的知識，但仍有許多還有待進一步探索。每一次發現和探索都帶給托尼一些新的觀點。朋友們都說他瘋了，但他卻認為能與蛇一起漫步是他的殊榮。

黃金眼鏡蛇

體長：黃金眼鏡蛇成年個體通常為1.6米，特殊個體能達到2米。雄性的體形大于雌性。

識別要點：黃金眼鏡蛇的身體通常呈淡黃色或金棕色，一些個體為黑色，密集分布有深淺不一的斑點。

食性：黃金眼鏡蛇的主要食譜包括嚙齒類、鳥類、青蛙、蟾蜍、蜥蜴和其他蛇。但有時它們也食腐，常常是路死的其他蛇。

生活周期：在西開普省，黃金眼鏡蛇的交配季節為11月至12月。卵生，雌性一次下8～20個蛋，孵化時間為60天左右。剛孵出的小蛇大約長30厘米。

棲息地：分布廣泛，從南部的灌木群落到北部的半荒漠地帶都能適應。如果有足夠的隱蔽環境以及食物來源，它們可以在包括農場甚至城鎮等任何地方被發現。

世界上的眼鏡蛇

黃金眼鏡蛇所屬的眼鏡蛇屬共有25個種，其中15個生活在非洲。在這些非洲種中，有7種都是射毒眼鏡蛇，但并不包括黃金眼鏡蛇。射毒眼鏡蛇可以向兩米外的目標一次噴射出兩束毒液。這對于抵御如食蛇鳥等掠食者的攻擊是很有效的，對于偶然出現的人類也一樣。

莫桑比克射毒眼鏡蛇要為許多針對人的攻擊事件負責。雖然是一種噴射性攻擊的物種，但它們也會在獵物熟睡時咬傷獵物。這種蛇的毒液和同屬的其他種類不同，不是神經毒素，而是像鼓腹巨蝰一樣的細胞毒素。

并不是所有被叫做眼鏡蛇的都被歸于眼鏡蛇屬。最有名的是分布在印度及東南亞的眼鏡王蛇。學名Ophiophagus hannah，從字面上來說就是“食蛇之王”。這是世界上最長的毒蛇，能長到5.5米。其他屬還包括樹眼鏡蛇屬Pseudohaje和異眼鏡蛇屬Paranaja。

莫桑比克射毒眼鏡蛇可以將自己1/3長度的身體直立起來，并且可以在頭位于地面的情況下，將毒液噴射到人的目視高度。

溜進人類居所的眼鏡蛇

黃金眼鏡蛇是經驗豐富的棲息地專家。它們常常會在人們不注意時進入城鎮、鄉村和農場。為了對付這些討厭的家伙，南非甚至訓練了一群專門對付蛇的人。

蛇之所以會被人的住所吸引，通常是因為人類居所附近堆積的垃圾會引來老鼠。但有時，蛇為了尋找陰涼的地方和水源，也會進入人的居所。戲水池、寵物狗的飲水盆，甚至滴水的龍頭，都可能吸引來一條蛇。此外，開著的門窗也會引誘蛇進來找尋一處陰涼。

南非規定：捕蛇必須獲得相關許可，并由專業人士操作。被捕獲的蛇必須放歸至其原產地20千米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