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文學,我一直懷揣著夢想,尋找著某種格外的意義,渴盼著通過文學得到我所羨慕的一切。所以總想獲得某種獨門秘籍,得到“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的頓悟,擁有哈利·波特手中可以點石成金的“魔棒”,學會關于寫作討巧的方法,獲得阿里巴巴式的咒語,找到通往文學圣殿的捷徑……我想,每一位文學愛好者都有過這樣的希冀吧。
在魯迅文學院,學習了四個多月,聆聽了近五十場講座,這個大師傳道,那個教授說經,許多博士生導師解惑,好像一下子灌得太多了,有些不知所云的感覺。越看別人的作品,越不敢寫了。
有位哲人說過:應該把作家想象是在一個鏡子的長廊中迷路的人,哪里沒有自己哪里就是出口,就是世界。走出這個文學的圣殿,我好像懵懵懂懂地看到了出口方向的一絲光亮。在魯院,面對面地聆聽了很多名家的講座,感受他們成為名家的經歷,分享他們對文學的敬仰,吸收他們在寫作中的感悟,了解許多批評家、評論家對當代文學現狀的分析、理解和判斷。似乎每一堂課都好像是走向出口的一面三角旗,迎著風的方向,招展著文學理想的意志……
許多名家在年少時就有很多生活經歷的儲備,這些儲備為他們日后成為著名作家奠定了扎實的底蘊。比如陳忠實,比如阿來,比如路遙等,許多關于環境的、地域的、風俗的、外在的東西給他們帶來歷史性的、甚至是使命性的思考,為他們的閱歷增加了許多成為名家的最初的原始材料。當然這并不是成為名家的唯一理由。如果文學總是貼上功利的標簽,那么寫作所傳出的價值是否值得信賴,如果寫作的價值不被自己由衷信賴,并有力堅持,在困難時候不輕易放棄,這樣的寫作會有多少內在的真摯?沒有內心的真摯,又何來誠實的寫作?
所有的寫作從來就沒有成品的模式,也沒有完美的典范,更沒有標準答案。寫作應該是一種自愿承受的長途旅行。對于一個執著的文學愛好者來說,文學不是奢侈品,而是必需品。文學夢想是對生活的支撐與平衡,但所有的夢想在最初的時候因沒有成本而顯得縹緲,甚至顯得廉價,但過程中索要的昂貴的代價卻是驚人的,是要從輕微的折磨到痛苦的掙扎,從短暫的自得到長久的自嘲,從自傲的標榜到自我的蔑視,所有這些都是文學成長道路上所遇到的必然要經過的風景。
事實上每一個人如果沒有“十年功”的修煉,永遠得不到“一句話”的頓悟。都說文無第一,武無第二,寫作不是擂臺,寫作首先是一種文字愛好,其次是一種精神事業,層次再高一點就是文學責任和社會使命了。文學的美妙之處可能是由于大眾的認同所帶來的名和利,但這是暫時的,文學的更可貴之處是它沒有終點,它可能是一種漫長的自我教育過程,一種愉悅的精神成長經歷,一種悠然的心靈陶冶方式,一種超脫的靈魂自救渠道。文學不像舞蹈或者體育,不管本人多么有雄心壯志,多么孜孜不倦,必然有一個下降式的拋物線,當他們堅持到衰老的晚年,還能有動人的肢體表達,那畢竟是少數,而寫作本身卻可以有一種披荊斬棘的堅持,有一種永不放棄的堅守,有一種渾然天成的豪邁,有一種自我救贖的超越……比如巴金,比如冰心,比如季羨林……
許多時候,文學能力的提升應該是伴隨著享樂的,這種享樂就像在春天草原上迷幻的陶醉,像秋天楓林里忘情的昏暈,它對人精神的成長是由內而外的一種升華。閱讀和寫作都能達到這種效果。當閱讀好的文學作品的時候,就會在自身的精神田園里長出新的幼苗,感受閱讀帶來的那種陽光。寫作的魅力就是不斷地使自己變得充盈起來,變得陽光起來,變得高尚起來……所以閱讀與寫作可以讓我擁有紛雜又無畏孤獨,可以身懷悲憫而信任奇跡。它會把生活中的困苦、悲憫、疾病、坎坷轉化為文學財富,所以文學又可以說成是個人的救贖,文學是讓人學會和自己內心交流的一種方式,這種與自我對話的方式是非常珍貴的,也是非常動人的,因為幸福就是不受打擾地進入自己的內心深處。
歲月悠悠,人生漫漫,不管人生之路伸向何方,但真正的旅途從來不缺少美景,心靈的沃土一樣安恬而舒展,那么,急什么呢?飯總要一口一口地吃,路總要一步一步地走,氣總要一口一口地喘,文字總要一個一個地寫,讓我們寬松些、從容些、淡定些,不要爭,不必搶,不為名,不為利,總有一天會感受到文學之光的溫暖照耀和藝術之水的溫潤浸染。在慢慢的節奏中才會感受到生活的真實存在,已經人到中年了,已經把原材料和初始的最有力量的素材都使用光了,需要不斷地補充,不斷地加油,不斷地充電,所以不要潦草地處理,不要沖動地決定。人生需要有醞釀、沉淀和重新處理的過程。放慢的意思是相對的物理的時間長度,是更多的內容不要被忽視,是更好的細節不要被忽略,好東西是不可替代的!對于這樣一個多元并加速的年代,寫作從來就不會影響什么,不會掀起什么,不會震撼什么,只是為了安頓自己——讓自己有事可做,有想可思;活得有意義或者似乎有意義。也許這就是我體會到的文學的出口所包含的文學理想吧。
許多時候,文學很無奈,它改變不了世界。它所能改變的,也許僅僅是我們自己,但從另一種意義上說,改變我們自己,又何嘗不是在改變世界呢?
責任編輯 王秀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