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9年, 19歲的朱德熙就讀于西南聯(lián)大物理系,他的老師王竹溪先生是著名的物理學家。但是,朱德熙在聽了唐蘭先生的古文字學、甲骨學課程后,對它們產(chǎn)生了濃厚的興趣,于是,從物理系二年級轉(zhuǎn)到了中文系。
朱德熙曾經(jīng)在聯(lián)大生病休學一年,為了糊口,成了在昆明文明新街經(jīng)營瓷器的何家的家庭教師。當時,為了躲避日本飛機的轟炸,何家疏散到昆明西南郊區(qū)的陸家營。朱德熙成了何孔敬弟弟的教師,何孔敬送朱德熙去自己鄉(xiāng)下的家,這是兩人初次相識。60多年后,何孔敬依然清晰地記得第一次見到朱德熙時的情形:
那天,朱德熙穿了灰色的長袍,圍了淺灰色的圍巾,拎著一袋書,撳著頭,不時用手指掠掠濃密的頭發(fā),手里拄著一根棕竹手杖。手杖只是個裝飾品,拄著好玩而已。本來那時他還很年輕,用不著拄手杖助步,但西南聯(lián)大的師生很多是拄手杖的,這是一時風氣。何孔敬覺得這位“先生”很瀟灑,且有一種風度。
初次相見,兩人頗有好感,相處時間久了,互生愛慕之情。朱德熙與何孔敬定情,始于一束薔薇花。有一次去趕街子,兩人邊走邊聊,落在了后頭。路上的一條小水溝里長滿了野薔薇花,花形只有拇指大,色淡紅,微有香氣,酷似袖珍玫瑰花,朱德熙摘下一串,給何家姑娘戴在衣襟上,深情地說:“孔敬,知道嗎?你很美,天然不俗,我很喜歡你。過幾天,我就要回聯(lián)大去復學,你要常來看看我。”雙方這才明確了對方的心意。何孔敬果斷地說服父親退掉自小訂下的親事,和朱德熙走到了一起。
1944年秋季,中秋節(jié)。這天,何孔敬的父親設定婚宴,并招待了朱德熙的兩位大媒——王竹溪先生和唐蘭先生,朱德熙的好友汪曾祺也前來作陪。1945年8月,一個良辰吉日,兩個熱戀的年輕人結(jié)婚了,何孔敬穿白緞子禮服,披著朱德熙特意為她挑選的婚紗,腳穿白皮鞋,特意燙了頭發(fā),化了淡妝;朱德熙那天穿了筆挺的深灰色西服,雪白的襯衫,十分英俊。
朱德熙喜歡把自己愛好的事物都愿意與何孔敬分享。他自己喜歡昆曲,便教何孔敬學唱。此后一人吹笛,一人吟唱,成為夫妻之間的樂事之一。他喜歡的小說,必定與何孔敬一同閱讀;喜歡的畫,也同何孔敬一齊欣賞。二人情趣相投,將平凡的生活過得搖曳多姿,饒有情趣。
“文革”期間,朱德熙被關(guān)進“牛棚”,不覺已到來年二月。得到允許,朱德熙可以回一次家和家人團聚。二月的北大校園,到處開著紫羅蘭色的二月蘭,繁花似錦,生氣勃勃。朱德熙依舊記掛妻子的喜好。他一進門就給了妻子一個驚喜。何孔敬接過書包,一股淡淡的花香溢了出來,打開一看,原來是一書包二月蘭。于是,餐桌上、書桌上、臥室里,都擺上了一瓶瓶美麗的二月蘭。
身為中國著名的語言學家的朱德熙,曾經(jīng)對何孔敬說:“你看,這些古文字多美!要知道一個字的來龍去脈,得做很多考證,很有意思。”何孔敬和朱德熙結(jié)婚后,相夫教子,當了家庭婦女。兩人的精神交流默契、和諧。朱德熙在接受巴黎第七大學榮譽博士學位時發(fā)言說:“我的事業(yè)成功,有太太的一半功勞。”
朱德熙曾經(jīng)拒絕了好友讓其去汕頭大學任教的建議,而是專心留在北大做學問,這種踏實的精神也深深地流淌在他們的愛情中,簡單而樸素。他們曾經(jīng)的新房墻上,掛著唐蘭先生寫的條幅:“關(guān)關(guān)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何孔敬說:“德熙是君子,我是淑女。我很幸福。”
(摘自《老同志之友》,本刊有刪改)(實習編輯 懸塔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