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神作家”：妻子是烏云背后的陽光

妻子辭職賣房，

挽留丈夫“冰凍”的生命

2006年7月的一天，49歲的汪建華下班回家，掏出鑰匙開門時，突然右手一軟，鑰匙掉落在地。汪建華驚訝地發(fā)現(xiàn)，自己右手虎口的肌肉已經(jīng)有些塌陷。

此后，奇怪的現(xiàn)象屢屢出現(xiàn)在汪建華身上：吃飯時，手里握著的筷子經(jīng)常莫名其妙地掉落；開車時，右手忽然使不上勁，連換擋、握方向盤的力氣都沒有。可到當(dāng)?shù)貛准裔t(yī)院求診，醫(yī)生均無定論。怕妻子為自己擔(dān)心，汪建華隱瞞了此事。

一天，妻子吳梅麗發(fā)現(xiàn)，丈夫走起路來竟變得有些跛，急忙掀起他的褲腿查看，眼前的一幕令她大吃一驚：汪建華的右腿已經(jīng)萎縮了一大圈！“你到底有什么事瞞著我？！”妻子又急又氣。事已至此，汪建華只能對妻子實話實說：“最近手腳總不聽使喚，可我到醫(yī)院又查不出病因。”“你真傻，我們可以去外地的大醫(yī)院查啊！”妻子心急如焚。

汪建華年輕時多才多藝，曾是部隊文藝演出隊的隊長；后來與吳梅麗結(jié)為夫妻，并有了可愛的女兒汪璐。一開始，夫妻倆兩地分居，直到汪建華轉(zhuǎn)業(yè)回到杭州，一家3口才得以團(tuán)聚。此后的20多年里，汪建華一直對妻女疼愛有加。

汪建華曾經(jīng)向妻子許下美好的承諾：“等我們退休后，就一起牽手去看世界！”彼時，這對恩愛夫妻正過著平凡卻幸福的生活。但幸福就像一片羽毛，不知哪一天就會被狂風(fēng)吹走。

2006年10月6日，吳梅麗請了假，與女兒一起陪丈夫到上海一家大醫(yī)院做全面檢查。汪建華被確診患上了運動神經(jīng)元疾病，俗稱“漸凍癥”！“病人的全身肌肉將會萎縮，就像被凍住了一樣，大多數(shù)患者在發(fā)病2～5年內(nèi)，就會因臟器功能衰竭而離世。這種病目前還無法治愈。”醫(yī)生悄悄告訴吳梅麗的一番話，當(dāng)場就把她震蒙了。

吳梅麗和女兒抱頭痛哭，但一想到病房里的丈夫，她又急忙擦干眼淚，堅定地對汪璐說：“結(jié)婚20多年，你爸把我寵得像個孩子一樣。如今他身患絕癥，就是拼上這條命，我也要把他從死亡線上拉回來！”

2007年1月14日，汪建華因呼吸困難陷入昏迷。做完氣管切開手術(shù)后，他只能依賴醫(yī)院的呼吸機維持“漸凍”的生命，再也無法離開病床。為了照顧丈夫，吳梅麗辦理了提前退休手續(xù)。半年后，為了籌措醫(yī)療費，吳梅麗賣掉了房子。沒有家，吳梅麗并不傷心，因為“只要他在哪兒，哪兒就是家”。此后，吳梅麗在病房角落里的一張小躺椅上，寸步不離地守了丈夫7年。

妻女目瞪口呆：中國“霍金”要用眼球?qū)懽?/p>

2007年3月，汪建華轉(zhuǎn)院來到杭州武警醫(yī)院。此時，他已經(jīng)喪失說話功能，四肢幾近癱瘓，左手也完全萎縮了，只有眼球能轉(zhuǎn)動。半年后，汪建華再也吃不下任何東西了，醫(yī)生給他做了胃造瘺手術(shù)，以解決他的營養(yǎng)問題。

每一個夜幕未退的清晨，吳梅麗都要早早起床，開始對渾身插滿管子的丈夫進(jìn)行一天的悉心護(hù)理。汪建華的生命依附于妻子的照料才得以延續(xù)。

2008年的一天，朋友到醫(yī)院看望汪建華時，帶來一個玻璃大花瓶，吳梅麗在里面養(yǎng)了幾條小金魚，鼓勵丈夫樂觀地活下去。知道丈夫喜歡聽軍旅歌曲，她還買來播放器，為他下載了很多歌曲，一首首播放給他聽。吳梅麗附在他耳邊，柔聲說：“我知道，你一定也在心里唱，你唱得一點都不比原唱差！”汪建華開心地眨了眨眼睛。

冬季，公園里梅花盛開，吳梅麗經(jīng)常和女兒背著汪建華用的小型呼吸機、手舉著吊瓶，用輪椅推著他去公園賞梅花。“你最喜歡臘梅了，因為它品性堅韌。其實你何嘗不像它一樣，正在勇敢地與生命的嚴(yán)冬做抗?fàn)帲　眳敲符悶檎煞蚬膭拧?/p>

最煎熬的是，當(dāng)汪建華所有的運動功能消失之后，他的意識仍然無比清晰。在身體被完全“凍結(jié)”的日子里，出于對自由的渴望，年輕時就曾有過“作家夢”的汪建華，突然萌生了寫書的念頭。

可是，如何才能讓只有眼睛會動的丈夫?qū)懽髂兀窟@可難倒了吳梅麗和女兒。汪璐靈機一動，想到利用拼音板來進(jìn)行溝通比較容易，何不以此來讓爸爸“寫作”呢？母女倆買來拼音圖，然后分聲母、韻母和標(biāo)點3個部分，粘貼在一個大紙板上。汪璐還建議媽媽用手機同步拼寫，盡快找到爸爸所需要的字。

這種方法速度慢，需要配合者有很好的耐性。一張拼音板上寫著23個聲母，吳梅麗得挨個指一遍，每指一次，就看一眼丈夫：如果丈夫的眼球左右轉(zhuǎn)動，那就是錯了；如果丈夫的眼球上下轉(zhuǎn)動就對了。24個韻母，也要這樣挨個指一遍，直到丈夫第二次轉(zhuǎn)動眼球。將聲母和韻母組合在一起，就可以拼出一個字了。

《生命日記》引轟動，曠世親情成就“眼神作家”

約定了寫作方法，夫妻倆正式“開工”了。吳梅麗左手握著手機，右手一個字母一個字母地指，確定了一個字的讀音，吳梅麗還要從多音字中讓丈夫挑出他要用的那一個。忙活了一個多小時，她發(fā)現(xiàn)丈夫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拼出來的5個字竟然是“謝謝你，梅麗！”她百感交集，不禁摟住汪建華潸然淚下。

接著，汪建華又拼出了“今生有你相伴，是我的幸運”。吳梅麗深情地說：“我和女兒就是你的手和腳，我們要快快樂樂地活下去！”

一塊簡陋的拼音板，成為汪建華夢想的開端。他決定寫一本名為《把心焐熱——一個漸凍人的生命日記》的書，告訴和他一樣的患者不要喪失信心，要堅強快樂地活下去！

2009年2月16日，吳梅麗弓著身子扶著拼音板，忙碌了一個多小時，額頭上滲出了汗水，終于幫丈夫完成了他用眼球“寫”出的第一句詩詞：“風(fēng)剪荷葉搖珠落，雨浸芭蕉聽春響。”雖然只有短短的14個字，但其中的艱辛與不易，常人無法體味。

對吳梅麗來說，用拼音板跟丈夫溝通，最難的不是寫書，而是創(chuàng)作古詩。“我的文化程度不高，如果寫散文、記敘文之類的，有些字還能猜出來；但他要寫詩，我就完全猜不出了。”實在沒辦法了，吳梅麗就對丈夫說，“這個字我們先空著，等女兒回來解決，你繼續(xù)……”

汪建華喜歡作詩，以前在部隊里，他就用詩歌寫成情書，寄給家鄉(xiāng)的妻子。“那時候，你開玩笑說晚年要出一本詩集，沒想到老天由不得你，這個期限提前了。”吳梅麗抽泣著說。

“忽聞壽翁喚酒香，三巡不勝語冗長。眾詢千百斟連理，何日彩舫搖新娘。”這首詞是為追憶他和吳梅麗的新婚而作。

他還用優(yōu)美的文字直面生活帶來的打擊：“我自以為已走到了生命的盡頭，反而異常平靜，因為害怕是多余的。起碼我還能看到、感知到親情的溫暖和窗外的鳥語花香。”

2011年，隨著病情加重，汪建華的眼睛逐漸變小，妻子給他綁上了一條頭帶，這樣可以提拉眼睛。即便如此，夫妻倆合作一天，最多也只能創(chuàng)作100個字。每一個字都“寫”得飽含艱辛。

由于每個字符都是吳梅麗捕捉著丈夫的眼神，用拼音板和手機完成的，一年后，她的右手拇指有些變形，手機按鍵也按壞了兩個。但令一家人感到欣慰的是，汪建華已經(jīng)斷斷續(xù)續(xù)地創(chuàng)作了2萬多字！

2012年國慶節(jié)，是女兒新婚的日子，汪建華為女兒寫下一首詞：“桂花清香，揮筆孤山紅透，話錢塘情緣，南峰相擁，北岳私語……”并把它譜成曲子，在女兒的婚禮上演奏。

2012年10月13日，汪建華終于用眼球完成了4萬字的自傳體作品——《把心焐熱》。3個月后，這部堪稱“全世界第一部用眼球?qū)懗傻臅北恢袊霭婕瘓F(tuán)正式出版發(fā)行。

2013年1月，中國電信天翼閱讀網(wǎng)隆重推薦了《把心焐熱》的電子書，夫婦倆決定，把新書所得收益的一半捐給關(guān)懷漸凍病人的公益組織。

2013年6月接受記者采訪時，汪建華身上出現(xiàn)了一個可喜的現(xiàn)象：經(jīng)過妻子長達(dá)7年的針灸和按摩，他的右手大拇指可以微微向上抬動一點了，這預(yù)示著他的運動神經(jīng)在逐步修復(fù)！我們有理由相信，這位從未向病魔低過頭的勵志英雄，會在這份感天親情的守護(hù)下，創(chuàng)造生命的奇跡！

（未經(jīng)許可，本文嚴(yán)禁轉(zhuǎn)載及上網(wǎng)！）（責(zé)編冰藍(lá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