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血將軍伉儷情

2012年是中國現代杰出的革命家、軍事家、戰略家粟裕大將誕辰105周年紀念。筆者隨新四軍黃橋戰役紀念館工作人員一起來到北京，采訪了粟裕大將的夫人、新四軍老戰士楚青老人。

毅然從軍

楚青，原名詹永珠，1923年出生于揚州。其祖父1905年被日本浪人拋入大海，尸骨無存。父親詹克明是上海某私人銀行的高級職員。楚青小學畢業后，以優異的成績考入省屬揚州中學。1937年12月，揚州淪陷后，讀到高二的楚青再也沒有心思繼續念書了，她滿腦子裝的都是“救亡”兩個字。一天，一位同學悄悄告訴她，今天要送一位朋友去參加新四軍。楚青急切地問：“能不能帶我也去？”就這樣，楚青沒有同家人打招呼，就和姐姐詹永珊等八人義無反顧地踏上了抗日從軍的征程。

這次采訪見到楚青老人的時候，她正在保姆的攙扶下，觀賞小花園中的一株蘭花。保姆湊近她的耳朵，用稍大一點的聲音說：“奶奶，這位是黃橋紀念館的謝館長，是專程從黃橋來看您的。”老人這時回過神來，笑著緊緊握住我的手說：“謝謝你們啊，屋里坐，屋里坐。”隨后她在保姆的攙扶下，蹣跚著帶領我們走進里屋。屋內布置簡潔，隨處可見花草，往里走，抬起頭，便可以看到粟裕大將的大幅照片安放在內屋中央。我們向粟裕將軍的像敬了禮。我發現，這段時間，楚青老人的眼神始終未離開粟裕將軍的照片，那種眼神充滿了深沉的眷戀，仿佛在追憶，追憶她的青春歲月，追憶她和粟裕將軍40年的伉儷情深……

初遇粟裕

1939年初冬，楚青與幾位同學被分配到新四軍江南指揮部，在司令部秘書處任速記員。在這里，楚青、羅伊、陳模等七位年輕的女戰士被大家譽為“七仙女”，也正是在這里，楚青初次邂逅粟裕。

一天，粟裕來到教導總隊，準備挑選幾名德才兼備的學員到機關工作。進門后，他看見一位秀氣的女學員正在平心靜氣地寫毛筆字。經教導總隊負責人介紹，粟裕知道這位女學員叫楚青，揚州人。在和楚青談話過程中，粟裕發現這位16歲的女學員學習刻苦，成績優異，而且回答問題快速簡捷，語調抑揚頓挫極富感情。這一切，給粟裕留下了深刻美好的印象。

過了一段時間，粟裕嘗試著給楚青寫了一封信，想表達自己的愛意。楚青一看信封，對內容看也不看就把信撕掉了。粟裕沒有想到會有這樣的結果，不免有些失望，但也加深了對楚青與眾不同性格的了解。他曾對別人說：“愛情首先是要雙方有情感。楚青同志不愿意同我談戀愛，我不能責怪她，因為在愛情上她有選擇的自由。”

楚青在軍部速記班畢業后，分到了江南指揮部，成了粟裕的部下。兩個人天天見面，不免有些尷尬。粟裕仍像過去那樣愛著楚青，但每次見面他都克制自己，裝作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這樣，楚青也逐漸安下心來。

楚青對粟裕的求愛雖然不想考慮，但對這位副司令員的指揮才能卻是仰慕已久。1940年10月，粟裕率部與國民黨頑軍在黃橋決戰，取得了輝煌的勝利，實現了新四軍與南下八路軍的勝利會師。這大大加深了楚青對粟裕的全面了解，粟裕“神奇”的形象漸漸地走進了姑娘的心間，愛慕之情也油然而生。

伉儷情深

兩情相悅，1941年12月26日，在新四軍一師司令部所在地如東縣石莊，18歲的楚青與35歲的粟裕結為夫妻。此后，這對革命伉儷在幾十年風風雨雨的革命生涯中甘苦與共。

俗話說，無情未必真豪杰，憐子如何不丈夫。別看粟裕戰時指揮千軍萬馬，龍驤虎步，八面威風，但也有繞指柔情，只要有閑暇，總喜歡與妻子在一起，逗逗孩子，對妻子更是憐愛有加。粟裕的晚年，長期身處逆境，又多種疾病纏身。為了照顧好丈夫，楚青毅然離開原來的工作崗位，陪同粟裕與病魔作斗爭。1984年2月5日，粟裕同志與世長辭。楚青和粟裕的親屬及身邊工作人員，遵照其生前意愿，在粟裕曾經戰斗過的20多處土地上，撒下了他的骨灰。

在撒骨灰送別途中，楚青飽含熱淚寫下了一首《遣懷》詩，以此寄托與粟裕共同戰斗、生活40多年的無限深情：“時晴時雨正清明，萬里送君伴君行。寬慰似見忠魂笑，遣懷珍惜戰友情。唯思躍馬揮鞭日，但憶疆場捷報頻。東南此刻花似錦，堪慰英靈一片心。”

采訪過程中，我笑著對楚青老人說：“我們是特地從黃橋來看望您老人家的。”聽到“黃橋”二字，老人的眼睛頓時一亮，整個人都顯得精神了許多：“黃橋，黃橋好啊，黃橋燒餅很好吃啊！”見她提到黃橋燒餅滿臉的興奮，我便告訴她：“我們這次給您帶了些黃橋燒餅，您還記得《黃橋燒餅歌》嗎？”老人隨即笑了：“我會唱啊！”接著就哼了起來：“黃橋燒餅黃又黃唉，黃黃燒餅慰勞忙唉，燒餅好吃不好買唉……”此刻的楚青老人，仿佛又回到了年輕時代，那飽含情感的歌聲，讓我們也情不自禁地跟著哼了起來，工作人員連忙拿出錄音筆，記錄下了這難忘的一刻。

楚老告訴我們，1940年9月30日黃橋決戰時，粟裕同志親臨前線指揮戰斗，陳毅則坐鎮嚴徐莊指揮全局。楚青與當時同在蘇北指揮部的新四軍女戰士羅伊一起，親眼目睹了陳毅為防萬一，將珍貴的資料藏進民屋主人的書柜中。最后，我軍以少勝多，出奇制勝，殲滅頑軍一萬余人。黃橋戰役的勝利也成了楚青和粟裕愛情的催化劑……

坐聊了一會兒，老人突然站起身來說：“我帶你們去看看我寫的字，我每天都要寫的。”我們跟隨她來到書房，只見書桌上堆了厚厚一摞寫好的大字。老人隨手翻出一張來，照著上面念道：“紅軍不怕遠征難，萬水千山只等閑，五嶺逶迤騰細浪，烏蒙磅礴走泥丸。”

保姆告訴我們，練書法是老人每天雷打不動的工作。讓我們驚訝不已的是，她已90高齡，依然每天練習三小時書法。楚青老人又當場給我們寫了幾幅字，筆力深厚，讓人嘆服。

練完了書法，老人帶我們走進她的臥室，里面擺放了許多照片，還有粟裕同志的文集。她拿起一張全家福，給我們介紹她的家人。當談及她的小孫子時，老人臉上露出幸福的微笑，用揚州方言說道：“這個孩子皮呢！”接著又拿出一張和粟裕將軍年輕時的合影給我們看，那時的楚青清秀、端莊，楚楚動人。當年的她是滿懷著國仇家恨，要將畢生獻給中國人民的解放事業。她實現了自己的諾言。保姆說，現在老人深居簡出，生活樸素，從不向國家提任何要求，只是默默地守護著粟司令曾經留下的書稿，每天都會對著粟司令的照片說說話。

臨別時，老人握著我的手，不住地叮囑：“要好好工作，好好工作啊！”我鄭重地向老人承諾：“我們不辜負您老的期望！”

告別了楚青老人，走出老人的居室，發覺外面下著小雨，淅淅瀝瀝的小雨將空氣滌蕩得分外清新。面對老一輩無產階級革命家們的高尚情懷，我們的靈魂也仿佛經歷了一次洗禮。 （責任編輯 祝新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