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來拆除“門票經濟”的門檻

王衍用

王衍用 北京交通大學經濟管理學院旅游管理系教授、旅游發展與規劃研究中心主任，北京大衍致用旅游規劃設計院院長

4月10日，湖南省鳳凰古城啟動“門票新政”，游客進入鳳凰古城從此多了一道148元的“門檻”。消息一出，不僅游客數量驟減，大量古城的商家也集體歇業罷市，成為抗議的主力軍。一時間，關于“門票經濟”的討論又成為大家關注的焦點。

鳳凰古城設置通票,從政府角度來講有一定的苦衷。鳳凰古城的性質首先是一個社區和城區,是老百姓居住的地方,其次才是一個景區。作為一個只有40萬人口的湘西小縣，去年卻迎來了690萬人次的游客，鳳凰的舊城需要改造，游客們產生的垃圾廢水需要處理，一系列的開支讓這座山區小縣城的財政捉襟見肘。正是在這一背景下，“門票分賬”才成了“救命稻草”。

然而，從社區這個角度講,賣票又是沒有道理的。148元門票捆綁打包銷售,表面上看是為了維持當地的旅游秩序,為了保障老百姓的生活,但這個門票通票定價又太高,群眾就要質疑政府是否從中獲利。此外，鳳凰古城商家數量本身就處于飽和狀態，店鋪房租過高，生意不好做。門票通票政策引發游客數量大大減少，無異于雪上加霜，自然引起了商家的抗議。

為什么“門票經濟”現象屢禁不止？如何協調經濟主體的利益關系，尋求公共資源類旅游景區科學保護與合理開發利用的制度均衡點，最終實現公共資源類旅游景區生態、經濟、社會效益的共贏，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

“門票經濟”怪圈

傳統觀點認為，旅游六要素（吃、住、行、游、購、娛）中“游”是“領頭羊”。但對于經營方來說，“游”的地位與它所帶來的收益明顯不成正比。

隨著旅游業觀光旅游向度假旅游的轉變，吃、住、購、娛等消費比例大幅上升，景區收入卻沒有明顯的變化。在物價上漲的背景下，各種成本增加，吃、住等基本消費水平都有所上調，景區自然也想調整門票價格，適應經濟發展。與此同時，景區還要承擔維護與建設的費用。如果門票價格過低，可能導致入不敷出，景區經營將出現困難。對于門票漲價，經營方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如今，國民生活水平大幅提高，人們的出游率也在不斷增加。尤其在一些熱門景區，基本是一種人滿為患的狀態，游客量早已飽和，甚至嚴重超載。這種現象勢必會對當地的居民造成一定困擾。以鳳凰古城為例，游客過度涌入會對當地老百姓的生活造成一定的干擾,導致當地物價上升，同時也會造成景區臟亂差等環境秩序問題。通過漲價限流，或許能對這種現狀做一個調節，達到改善社區環境、維持景區秩序的目的。這也是導致“門票經濟”的一個原因。

多年來，我國公共資源類旅游景區普遍實行的是分權化管理體制。較低級別的地、縣政府不可能站在全國的立場上考慮問題，而只能從局部的利益和地方政績出發。每屆領導都希望自己能做出成績，因此通過提高票價增加GDP值成為最便捷的手段。此外，旅游景區多頭管理、體制不清。比如，國家風景名勝區由建設部管轄，文物單位由國家文物局管轄，國家森林公園由林業局管轄，如此繁雜的管理部門，致使各個景區產權不明晰、利益主體不明確。地方政府常常以當地謀取最大利益為出發點，漲價行為也就在所難免。

近年來，各地方官員組團考察現象屢見不鮮。而對于當地景區來說，為招待這些官員，景區門票只能由自己來承擔。為了彌補這些虧損，政府不得不抬高門票價格，從普通民眾身上填補空缺。與此同時，景區為了增加客源會與旅行社建立合作關系，這就產生了旅行社回扣現象。

根據國家發改委的規定，原則上同一景點門票價格上調應與上次上調間隔三年以上，并合理確定調整幅度。這一規定原本是為了整治門票價格調整頻繁、價格過高等現象，但在實際執行中卻被一些景區鉆了空子，不管有沒有必要，每隔三年都要漲價，使得一些景區門票越來越高。按照規定，景區門票漲價一般都要進行聽證。但現在的慣例是，聽證代表都是由當地人組成。可許多地方都針對當地人出臺了低價月票、年票等讓利政策，景區價格漲得再高，對本地人的影響也不大，所謂的聽證會形同虛設。

在行政管理上，要從公共資源類旅游景區中選擇世界遺產、國家重點風景名勝區等景區，將其管理權限由地、縣收回至中央政府或至少到省(直轄市)政府的職能部門。

改變管理體制是關鍵

解決“門票經濟”的核心，在于解決管理體制問題，由資源管理向行業管理體制轉變，通過在交通、餐飲、住宿、購物、娛樂等方面增加收入，發展成旅游產業經濟。如果再進一步，則需要由行業管理體制轉向目的地管理提升,即當地政府將旅游作為動力產業來對待，塑造區域形象，發展融合產業，打造宜游、宜居的目的地，從而引領社會經濟方方面面的提升，形成區域經濟。

目前，我國不少旅游目的地旅游產品老化雷同，旅游服務模式化，旅游產業沒有轉型升級，很難吻合旺盛的市場需求和多元的旅游訴求。因此，旅游行業的從業者要把當地的地脈文脈的魂魄與市場需求對接，按照把六要素都打造成旅游吸引物的品質訴求，按照旅游產業與文化產業融合發展，按照養眼、養身、養心、養性的要求，創意出眾多的個性化旅游產品，并附之人性化的旅游服務，把旅游產業的整合作用和引領作用發揮出來，“門票經濟”自然就不復存在。

政府想通過調整票價限制客流、維護景區環境的想法是可以理解的，但這并不是控制客流長期而有效的方法。要想從根本上分散客流，還應該從國家政策入手。基于我國目前的假期制度，只有“十一”和春節兩個長假及“清明”、“五一”等幾個小假期，國民出游時間必然會出現一定的聚集。因此，國家在短時期內要將黃金周和帶薪休假制度并行，創造條件盡快推行帶薪休假制度，緩解短期間內目的地客流壓力太大和對當地居民的干擾，同時通過有效措施引導更多的國人出游，既保障了旅游者的游覽質量，也保證了目的地的經濟效益。

在行政管理上，要從公共資源類旅游景區中選擇世界遺產、國家重點風景名勝區、國家歷史文化名城、國家文保單位、國家自然保護區等景區，將其管理權限由地、縣收回至中央政府或至少到省(直轄市)政府的職能部門。由中央主管部門行使對公共資源類旅游景區的管理職能，可以有效地避免條塊分割管理體制下地方保護以及管理環節多、路徑長的缺陷，并附之預約旅游的科學方式，來遏制“門票經濟”的出現。

同時，應盡快完善立法，確定一個公正、民主、公開的聽證會代表的遴選程序，確保聽證會代表成為民意的最真實反映，確保聽證會代表的廣泛性和代表性。要杜絕相關利益部門的內部指定，同時明確對操縱干擾、破壞聽證會代表遴選工作的行為進行懲戒，讓大家一起科學地決定門票的價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