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也需要經紀人

本刊記者 徐豪

“本人自獲諾貝爾文學獎以來，承蒙社會各界厚愛，常有來電詢問版權和其他各種合作事宜。鑒于本人事務繁忙，本人特委托女兒管笑笑對外代表本人洽商版權和其他各種合作事宜……”莫言在微博發(fā)的一條消息，讓“作家經紀人”這段時間又“火”了起來。

對演藝圈、體育界明星的經紀人，中國民眾習以為常，但說起作家經紀人，很多人卻不免覺得有些新鮮。所謂作家經紀人，就是接受作家委托，為作家服務，維護作家權益，并從作家收益中獲取傭金的專業(yè)人士。在歐美國家，作家經紀人這一職業(yè)19世紀就已經形成，很多知名的作家、暢銷書作家都有自己的經紀人。然而，這一職業(yè)以及其運作機制在我國卻仍遠未出現。

中國作家需不需要經紀人？專業(yè)的作家經紀人為何難覓？

酒香也怕巷子深

“作家當然需要經紀人。”人民文學編委、詩刊社常務副主編商震對本刊記者表示，“作家經紀人不僅僅是要牟利，更多的是對作家和作品的推介。如果沒有經紀人，現在寫作者越來越多、出版市場越來越繁榮，很多作品找不到合適的出版社，出版社也常常找不到好的作者。這種情況下，酒香也怕巷子深。”

隨著國內出版市場的發(fā)展和產業(yè)分工的日益明晰，作品的版權談判以及其他對外合作事務變得越來越復雜，大多數作家對這部分工作并不擅長。“目前版權侵權、盜版等現象比較嚴重，應付商業(yè)也比較困難，而經紀人則可以在這方面減輕作家負擔，使他們更專注于創(chuàng)作。” 中國作協主席團委員、四川省作協主席阿來告訴本刊記者。

據中國文字著作權協會總干事張洪波介紹，版權方面，單是圖書出版就有獨家與非獨家之分，重印、再版怎么辦？按照版稅制還是基本稿酬制收取稿費？不按時出版、不及時結算、拖欠版稅怎么辦？出版社、文化公司應該承擔怎樣的法律責任？圖書合同中約定單部作品，還是包括修訂版、縮編版、文集、選集、自選集、全集等，是否包括數字版權、海外翻譯權、影視劇改編權的代理權，都涉及自身的權益。

著名作家、編劇麥家表示：“我當然希望有經紀人，可以幫助我出版作品，當遇到作品侵權的時候可以維護權益，尤其是對我的影視作品方面，可能幫助更大。因為影視文學不只是寫出來，還涉及拍攝的問題，拍攝周期比較長，還有后期宣傳等，這其中就有很多事情需要由經紀人來協調。”但中國作協副主席王安憶則認為：“至少目前我們不太需要有經紀人這樣的制度。”

作家出版社編審唐曉渡告訴本刊記者：“從文學出版業(yè)的長遠發(fā)展來看，作家經紀人制度出現是一個趨勢。不過對于不同的作家來說，有不同的需求。”唐曉渡說，成熟的圖書出版系統(tǒng)里，作家、作家經紀人、出版社、銷售網點等已成為一個緊密聯系的鏈條。對于小說家、暢銷書作家來說，他們對經紀人會有比較大的需求；而對于詩人來說，基本上就不會有多少需求，因為詩歌的文學純粹性較強，也不適合商業(yè)化運作。

經紀人的“國際角色”

“莫言在國外出版作品采用西方通行的作家出版做法，聘用外國文學代理商，這樣就能對國外市場和讀者更加有的放矢地傳播作品。莫言獲得諾貝爾文學獎，和這有很大的關系。”中國外文局副局長兼總編輯黃友義對本刊記者表示，“這在推動中國文化的國際傳播中是一個新思路，但是我們國內還沒有專業(yè)的作家經紀人、代理商。”

商震表示，作家經紀人與經紀人之間有一個較為成熟的溝通網絡，對圖書在全世界范圍內能起到很大的推廣作用。莫言的作品經大量的翻譯不僅使歐美國家的讀者了解了莫言，更讓他們有興趣來了解中國作家、中國作品。有了認知，才有文化交流的可能。

對作家經紀人的作用，阿來深有體會。他的作品《塵埃落定》英譯本由著名漢學家葛浩文翻譯，由美國主流商業(yè)出版社出版，創(chuàng)下中國作家海外版權的銷售紀錄。據阿來介紹，當時出版社的一個出版代理人很看好他的作品，于是就代理了《塵埃落定》出版的相關事宜。當時出版社預付的版稅是15萬美元，是圖書總碼洋版稅的7%至9%。如果按預付金計算，最初的發(fā)行量應該最少是3萬冊，這個發(fā)行量對于美國市場上中國作家的作品而言是非常高的。《塵埃落定》在美國市場發(fā)行效應很好之后，阿來的代理人又把《塵埃落定》一書先后運作到20多個國家，共出版了17個語種，包括塞爾維亞、以色列這樣的“小語種”地區(qū)。如今，《塵埃落定》已被翻譯成30多個國家語言出版，印數達100多萬冊。

國外作家作品有經紀人或經紀公司推廣的比比皆是，如《哈利·波特》，當初就是由作者羅琳先寄投到英國克利斯托費·利脫文學代理公司，由該公司推薦給出版社出版并一炮打響的；《達·芬奇密碼》也是作者丹·布朗和他的經紀人說服出版社出版并大力營銷的。這些作品已經在全球產生了廣泛的影響。

還需要翻過幾道坎

“來的都是客，全憑嘴一張。”當作家的經紀人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作家經紀人主要在三方面為作家服務：一是負責打理作家日常生活的事務安排，二是負責幫作家處理版權事宜等，三是幫助作家及其作品進行企劃和對外宣傳。

“作家經紀人要有很高的專業(yè)素質，不僅要有較高的文學素養(yǎng)，還要具有商業(yè)頭腦，對市場動向和需求作出準確判斷，同時還要兼具法律知識、商業(yè)談判技能等素質。”阿來對記者表示，“好的作家經紀人不是去追逐已經成名的作家，而是發(fā)現有潛力的作家，挖掘和推出新人。” 阿來認為，作家經紀人不同于其他行業(yè)的經紀人，優(yōu)秀的作家經紀人不是培訓班就可以培訓出來的。如果作家跟經紀人存在溝通交流障礙，不能互相欣賞，那這個合作關系就不妙。

著名作家畢飛宇認為，從國際慣例看，一本書利潤的15%左右應歸經紀人所有。而在國內市場，由于圖書價格過低，即使有人想做這個工作，太低的收益也很難養(yǎng)活自己。

唐曉渡告訴記者，中國目前還沒有專業(yè)的作家經紀人，這是因為其產生的“土壤”還未完全形成。雖然從市場上來看有了一定的需求，但一方面，沒有相對應的法律規(guī)章去保障作家及其代理人的權益；另一方面國內出版界的市場化程度不高，需要有更大的市場平臺去運行這套機制。此外，作家和出版社對市場專業(yè)化分工的新思維還沒有完全建立起來，意識仍比較淡薄。

“專業(yè)作家經紀人未來可能會在出版社編輯中產生，他們具有專業(yè)的文學鑒賞能力，掌握著豐富的作家資源。”唐曉渡說。而畢飛宇則認為，具備外語優(yōu)勢和海外市場營銷經驗的“海歸”人才可能成為產生作家經紀人的一大群體。

目前作家經紀人在國內仍處于萌芽狀態(tài)。作家出版社、長江文藝出版社、磨鐵圖書等出版公司，與作家簽訂出版合同的同時，也負擔其作品的宣傳和作家的形象定位、寫作路線等方面的規(guī)劃，在某些方面兼任了其經紀人的角色。

“但這種情況比較少，是作家和出版社之間多年來形成的人情關系的合作，是一個過渡階段。”唐曉渡表示，等到出版市場“發(fā)育”充分，中國作家經紀人的時代也就來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