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房價無害”，荒謬的邏輯

房價似乎是我們這個時代永恒的話題。近日，某經濟學者再就房價發出驚人之語：“高房價不是為了讓富人發財，而是讓窮人能住上房子。”此言一出，輿論大嘩。筆者曾有幸采訪過這位學者，知道“語不驚人死不休”是他的習慣，也是其賴以生存的方式。不過，他所持的觀點也確實暴露出一些值得討論的問題。

讓我們先來聽聽該學者的邏輯。他認為，就應該讓豪宅賣出天價，政府有錢了，就能給窮人蓋保障性住房。這番話，乍一聽有些道理。因為這看起來是政府做了該做的事，把從房價高漲中獲得的收益用于解決低收入者的住房問題，俗稱“劫富濟貧”。但是，仔細揣摩，這種觀點實際上暗含了兩個邏輯前提：第一，房價高漲是合理的，無論價格多高，只要有買賣就可以存在，而政府只要管好保障房就行了；第二，窮人的住房問題可以通過房價上漲來解決。

這兩個邏輯都大有問題。首先，無論豪宅還是普通住宅，商品房的價格都由一定的價值來決定。如果住房的投資或投機屬性被過分縱容，就可能像股票等投機商品一樣，產生巨大的泡沫。在泡沫破裂前，人們對它趨之若鶩，但它破裂后所造成的經濟危害卻是巨大的。美國和日本的地產泡沫就是例證。所以，讓房價無限上漲、有買賣即合理的觀點，聽起來很市場化，但在現實中，任何負責任的政府都不會坐視這一泡沫破裂，給整個經濟帶來重創。

其次，中國目前的房價，已經充分彰顯其脫離基本價值的泡沫化傾向，這導致貧富差距進一步拉大，窮人的住房問題不可能依靠商品房價格的上漲解決。目前，我國的房價與家庭年收入之比已在8∶1左右，遠遠高于歐美國家。中國住房的空置率也在13%左右，在一些大城市如北京，房屋空置率已經高達近1/3，同樣大大高于美國和日本。但即便這樣，最新數據顯示，5月份，全國70個大中城市的房價有67個仍在上漲。

很多人疑惑，為什么作為商品的房價只漲不跌？從供給看，中國的住房土地供給仍然由政府控制，供給不足的現象的確存在。在需求方面，這一時期的居民住房剛性需求很大，城鎮化進程也加大了住房需求。另外，投資和投機需求也刺激了房價上漲。由于資本管制等因素，中國人的資金多數都會投入到房市，從而推高房價。當然，寬松的貨幣政策、信貸的大幅擴張，也為住房投機需求的增加提供了土壤。此外，還有一個關鍵因素，就是心理預期。當人們對某種商品的價格上漲產生了一致的預期后，僅僅預期本身，也足以刺激價格上漲并維持很長時間。從目前看，雖然政府在抑制居民的投機需求方面采取了諸多舉措，如限購、提高貸款利率等，但仍難以見效。

房價持續上漲的風險卻在進一步積累。它已經讓過多的財富流向了房地產相關行業，影響了其他行業的正常發展；它對普通居民財富的掠奪使窮人更窮，讓年輕人喪失活力，產生一系列社會問題；一旦泡沫破滅，它更可能導致嚴重的經濟危機。總之，高房價除了讓一些精明的投機者獲利之外，不會對社會產生任何積極作用，無論對窮人還是富人。

高房價本身已經夠糟糕，依靠高房價解決問題的思路則更壞。在過去幾年中，很多地方政府的確有一種可怕的觀念：通過推高房價，獲得財政收入，制造地產繁榮，從而帶動其他行業發展，以解決其他社會問題。久而久之，“用發展解決問題”在很多地方變成了“用發展房地產解決問題”。這種模式雖然在短期內為很多社會項目籌集到了資金，但不可持續。它本質上是將社會發展捆綁到房地產上，使表面上的繁榮只有靠不斷推高房價才能維系。一旦房價停止上漲，一切都將被推倒。

依靠所謂的房地產上漲來解決窮人住房問題，美國曾經有過教訓。本世紀初，依靠次貸等方式給予的首付和利率優惠，令不少低收入者獲得了住房，房價上漲也使他們欣喜了一陣子，但最終泡沫破滅，低收入者因無法繼續還貸而房、財兩失。

“高房價無害”是一種謬論。建議政府劫高房價的富、濟低收入者的貧，看起來充滿道義，實質上卻是不承認高房價本身就是一杯毒酒，還幻想窮人能飲鴆止渴。政府現在應該做的，是拿出真正的改革決心和方案，從供給、需求上鏟除房價暴漲的根源，扭轉投機預期。寄希望于房價上漲以解決一切問題的思路，如果不趕緊改掉，必定會走上一條不歸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