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老大，把監獄變“后宮”

在美國巴爾的摩冷清破落的圣伊戈大街上，一棟白尖頂、灰磚墻的房子靜靜地矗立著，黃色的大門上，藍底白字寫著“巴爾的摩市看守所”。這里關著數千名等候裁決的犯罪嫌疑人和刑期較短的犯人。

也許你以為這里的犯人只能吃著粗劣的食物，在鐵窗后為自己的罪行贖罪。可事實上，他們中有人正享用著三文魚，舉著裝滿香檳的酒杯狂歡，手指間還夾著高級雪茄。這些人控制了看守所，將囚籠變成了避風港。更匪夷所思的是，一些獄警竟淪為他們的幫兇乃至情人。

“這是我的地盤”

4月23日，美國聯邦檢察官公布一紙訴狀，扯出一起驚心案。36歲的塔文·懷特等25人因敲詐、販毒、洗錢等罪名被起訴，其中13名同謀居然是女獄警，她們不但幫懷特往監獄走私毒品、手機、藥品等違禁物，有4人還淪為他的情婦，為他生下5個孩子。

這個階下囚有什么力量可以操縱一家看守所呢？原來，懷特是黑社會幫派“黑色游擊家族”的頭目。這個幫派歷史悠久，上世紀60年代就已稱霸加利福尼亞監獄。為了打垮該幫派，警方把其頭目分散關押在全國各個監獄，沒想到，這反而成就了他們。幫派的勢力在幾十年中迅速擴展到美國不少城市的監獄和看守所中。“黑色游擊家族”組織嚴密。在看守所中，如果原來的老大被釋放或者送入監獄，就會有新人接替。他們有自己的出版公司，新成員加入時，都要自掏腰包買一本名為《壯大黑色家族》的成員手冊，牢里的收費便宜，15美元（1美元約合6.2元人民幣）一本，而牢外成員要花20美元。

懷特綽號“斗牛犬”，4年前因謀殺未遂被關入看守所，他的案子曾兩次開庭審判，結果都因陪審團意見不一，不得不將裁決延期，他便留在這家看守所里。原來的老大被送進監獄后，懷特成了這里的“一把手”。他在看守所每個角落都安插了中層頭目，盯著所有的犯人。有些犯人會被分配一些工作，比如幫忙運東西、打掃衛生等，懷特便吩咐這些人找機會接近獄警。他們會先犯點小錯，試探獄警的反應，如果沒被嚴懲，就會繼續試探，而剛剛入職的新獄警是他們的“最愛”。這些新獄警相對脆弱，面對如此嚴苛的環境，容易感覺被孤立，加上勢單力薄，很容易就范。

巴爾的摩市看守所的大部分獄警是女性，她們往往出身寒微，沒有接受過高等教育，工資微薄，可能連基本生活都只能勉強維持。懷特正是看中了她們缺乏自信和安全感，很容易就將她們操縱于股掌之間。在得到懷特“保護”的同時，她們也淪為了他的“走私工具”。

懷特靠手機從外邊老大那兒獲得指示，聯系供貨人把違禁物交給獄警，獄警再把這些物品藏在內衣、鞋子里，偷偷帶進來交給懷特。這些物品主要是手機、毒品、香煙、處方藥等，10美元的止痛藥在獄中的售價能達到30美元；毒品就更暴利了，1克大麻懷特賣50美元，能賺將近40美元。靠著這個販賣網，懷特每月至少能賺到1.6萬美元利潤。這些囚犯當然不能用現金，他們使用提前存好錢的借記卡，以轉賬的方式付錢，卡則交由獄警管理，懷特甚至還有一名“財務部長”。在這個避風港里，他比在牢外還安全，怪不得他曾炫耀說：“這是我的地盤，你懂嗎？我可是說真的，在這個地方，我最后拍板，什么都是我說了算！”

女人把他的名字文在身上

雖然懷特等人剛被起訴，但其實，整個調查早已秘密開始。

為對付這幫人，警方真是傷透了腦筋。因為一有搜查，獄警會暗中串通，警方根本無法找到證據；即便有證人，這些人也大多有犯罪前科，相比“干凈”的獄警，起訴幾乎毫無勝算。所以，警方只能“以暗治暗”。從2012年開始，警方開始監聽關鍵嫌犯的手機。獄警和犯人同流合污早就不是什么新鮮事，得到的情報中讓警方最為驚訝的是，有些獄警竟淪為罪犯的性工具。

在看守所的墻上，歪歪扭扭地畫著不少涂鴉，字跡很難辨清，但其實那是可提供“幽會”服務的女獄警名單。名單上共有14人，她們提供各種性服務，而且明碼標價。沒人知道懷特到底和多少女獄警有過親密關系，只查出其中4人為他生下了孩子，顯然感情非同一般。

31歲的詹妮弗是懷特最信任的情婦，她負責把懷特從獄中賺的錢轉到他的信用卡上，還給懷特的家人送生活費。懷特慷慨地給她買了兩輛奔馳轎車，她也為懷特兩度懷孕。第二次懷孕時，她告訴懷特：“我知道你現在被關著很郁悶，我也郁悶，我又懷孕了。這糟透了，可是我接受這一切，我不后悔！”這個愛懷特愛得頭發昏的女人還在脖子上文了懷特的名字“塔文”。

懷特給24歲的凱特拉也買了一輛白色奔馳，對這個貧窮的小姑娘來說，這是她之前想都不敢想的奢侈品。她曾經和密友談道：“我給他生了孩子，他說要給我付房租！每個月284美元！”凱特拉也在腰間文了懷特的名字。

懷特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男人，長著一個很大還有點塌的鼻子，滿臉的胡茬兒，看上去甚至有些木訥。然而，在那樣丑惡的環境里，這個大權在握的男人一句話就能決定人的生死，即使是監管他的獄警們。

有人說“權力是最好的春藥”，哪怕是骯臟的權力。這些女人爭相投入他的懷抱，讓執法的場所成了他的“后宮”。也許我們在驚嘆的同時，更應該思索，這是他個人性格成就的偶然，還是社會環境造成的必然？

好萊塢也是一個助推劑

馬里蘭州曾是美國最富裕的州之一，該州最大的城市巴爾的摩是美國國歌《星條旗永不落》的誕生地，一度熱鬧繁華。如今，海港依然秀麗，停泊著大大小小各式各樣的游艇，國家水族館遠近聞名，矗立在水邊的正五邊形世貿中心是著名華裔建筑師貝聿銘的作品。可是一到市區，滿眼是破敗的房屋，廢紙滿天飛，無所事事的孩子跑來跑去。

過去10多年間，由于“去工業化”，巴爾的摩經濟衰退嚴重，失業人口上升，1/4的人生活在貧困中。因此，這里黑幫橫行，成了美國最危險的城市之一。而在監獄中，獄警想要與勢力強大的黑幫抗爭幾乎是徒勞。即便是身強力壯的男獄警，都得畏懼這些人幾分，何況在巴爾的摩，60%的獄警都是女性。

懷特案爆出后，有法律界人士猛烈抨擊好萊塢也是這類犯罪的一個助推劑，因為不少影視劇不斷把囚犯理想化，讓女性對囚犯產生了羅曼蒂克的幻覺。囚犯既對她們有所圖，又有大把空閑的時間，在她們耳邊說些甜言蜜語，這些女性便墜入了謊言編織的陷阱中。據美國司法部2009年的一份報告，近4萬名男性囚犯中，69%曾與女獄警有過親密行為。“這些年輕的獄警和那些罪犯其實沒有什么不同。在那個骯臟的環境里，滿眼看到的都是欺詐、發橫財和暴力，哪還顧得上什么自尊。”資深律師沃倫稱。

馬里蘭州聯邦參議員莉莎·格拉登提議，“政府應該安排大量性格堅韌、長相丑陋的男人來充當獄警”。

懷特案讓人嘆息，但背后的推手更讓人反省。如果不是因為貧窮，不會有人鋌而走險加入黑幫；如果不是失業率高漲，不會導致治安混亂。環境這個熔爐一天不變，依然會有千萬個懷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