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玉祥 手拿饅頭的“拿破侖”

上世紀20年代，中國國內(nèi)革命風起云涌，連隔海相望的日本普通國民，也很關注大海那邊得意的究竟是張大帥還是王大帥。馮玉祥發(fā)動北京政變之后，在國內(nèi)外一下子被關注起來，日本與之相關的記載也有不少。比如，著名記者山岡重太郎出版的《奉直第二次戰(zhàn)爭》、雜志《歷史寫真》里都有報道馮玉祥的專題；原日本支那駐屯軍司令官、陸軍中將鈴木一馬寫了《最近支那六軍閥論》，重點分析了馮玉祥；記者兼?zhèn)鹘淌壳逅踩涗涍^自己與馮見面的軼事……

馮玉祥，原名馮基善，字煥章，1882年出生。他善于練兵，創(chuàng)立了中國近代史上著名的西北軍，抗戰(zhàn)時期力主對日作戰(zhàn)，被視為杰出的愛國者和民主人士。但他也是民國時期著名的大軍閥，一生多次倒戈，有“反復無常”之稱。故此，對其評價一直頗為復雜。那么，在日本人的眼里，馮玉祥又是何種形象呢？把那個時代日本人描述的碎片一一挑撿出來，便有了這篇文章：

從“馮玉璋”到“拿破侖”

作為北洋軍閥陣營里的黑馬，馮玉祥很早就被日本方面所注意。根據(jù)日本公文書館提供的檔案顯示，在日方軍事情報中，馮最早出現(xiàn)是在1918年。只是，這些檔案的原件中，馮玉祥的名字都經(jīng)過涂改，原來書寫的都是“馮玉璋”。大約，日本方面錯把馮玉祥當做了北洋名將馮國璋的某個親族。

曾長期住在北京的日本記者山岡重太郎，1929年出了一本以研究中國政壇為主題的冊子——《奉直第二次戰(zhàn)爭》。提到馮玉祥時，他寫道：“馮玉祥在得到俄國支持后，在1925年出色地進行了對李景林的戰(zhàn)爭，并因此被外國人稱為‘今天的拿破侖’。”

這場戰(zhàn)爭的背景是馮玉祥趕跑直系軍閥、控制北京后，奉系張作霖對他虎視眈眈。因缺糧缺餉，馮玉祥一面虛與委蛇，一面秘密聯(lián)系奉系少壯派將領郭松齡，打算里應外合，聯(lián)合反奉。

李景林是張作霖所任命的直隸督軍，但也一度與郭、馮達成密約，要共同起兵。沒想到，還沒動手，馮玉祥就權衡利弊，先要吃掉李景林來擴大地盤。1925年11月下旬，馮玉祥的西北軍進逼天津。李景林自然奮起迎戰(zhàn)。

與其他軍閥部隊不同，李景林的部隊戰(zhàn)斗力較強。他本人精通武當功夫，他的部隊專門請有武術功底的人來講課，和善于肉搏的西北軍打起來絲毫不落下風。最初，李景林曾打得馮玉祥部舉步維艱達一個月之久。馮玉祥把3個軍全調(diào)到天津，集中優(yōu)勢兵力，于12月下旬發(fā)動總攻，才擊潰了李景林。

這場內(nèi)訌，使在遼寧與張作霖正面作戰(zhàn)的郭松齡陷入孤立無援的地步，郭最終在白旗堡戰(zhàn)敗身亡。

如果說郭松齡反奉帶有一定的進步意義，馮李之戰(zhàn)則純粹是軍閥間出于利益的混戰(zhàn)，因此中國史書對這次戰(zhàn)爭記錄不多。但由于主要作戰(zhàn)地區(qū)是租界林立的天津，吸引了不少外國人的眼球。日本《歷史寫真》雜志1926年第2期對這次戰(zhàn)事進行大幅報道。在這些圖片的說明中，馮玉祥的名字仍為“馮玉璋”。可見那時他仍只受關注而未被重視。

值得注意的是，《歷史寫真》中刊登了一張李景林部的標語，把馮玉祥部稱為“赤化黨”，反映了時人眼中馮的“革命”一面。

伶俐的“基督將軍”

馮李之戰(zhàn)讓外國人近距離看到了西北軍的頑強。馮玉祥被譽為“拿破侖”雖有些過譽，倒也直觀。自此，馮玉祥進入中國軍閥角逐的頂級層面，日方對其的重視也日益增加。陸軍中將鈴木一馬寫的《最近支那六軍閥論》里，將他與張作霖、孫傳芳、吳佩孚、蔣介石、閻錫山并列，正體現(xiàn)了這種重視。

鈴木如此評價這位一生標榜革命的中國將領：“其人約46歲，出生于安徽，身型魁偉高大，有著雄健的體格，極具軍人風姿。他看起來性格剛毅，又不乏柔和；快活直爽，又不乏心機；給人一種下級武士的印象，卻又因為崇信基督教聞名，被外國人稱為‘基督將軍’。”

鈴木詳細描述了馮玉祥的履歷：“他12歲以學兵身份從軍，此后屢立戰(zhàn)功，經(jīng)歷頗豐，其提升貌似累進，但實際則大體依靠‘伶俐’二字……擔任西北邊防督辦后，他與蘇聯(lián)過從甚密，但并不甘心終生蟄伏西北。故此，馮曾試圖與直系和奉系達成某種協(xié)議，以獲得出海口，這種努力最終以失敗告終。”

反奉大計失敗后，“馮迅速將部隊交給部下，自己逃往蘇聯(lián)，其過程屢見其機敏。”隨后，北伐軍北上，馮玉祥“迅速歸來……現(xiàn)正積極籌劃北進。其未來走向何方，尚待觀察。”

從這些文字看來，日方這時仍把馮玉祥視為一個典型的軍閥，并未注意其革命性。而所描寫出來的馮玉祥，多少有一些長袖善舞的狡黠。

混同于普通老兵

在北京待過的記者和傳教士清水安三，則在著作《當代支那新人物》中描述了另一種風格的馮玉祥。

1922年，馮玉祥已經(jīng)做到陸軍檢閱使，清水因故需要拜訪這位顯赫的將軍。出于對當時官場的了解，清水找到了一名善辦交際的中國人孫某，通過賄賂他試圖求見馮玉祥。孫某收到賄賂后拍胸脯擔保自己與馮關系密切，此行必可完成囑托。他帶著清水去馮玉祥住處，讓他在耳房等候，自己進了院子。很久，都不見有人出來，清水有點不耐煩，就走出房門。只見對面房中，有幾名衛(wèi)兵正在據(jù)案大吃，其中一個魁偉大漢看到清水，笑容滿面地遞過來一個饅頭。

清水見那饅頭熱氣騰騰，不覺動了食欲，道謝后用手帕接過一起吃。那人覺得奇怪，清水回答說自己是日本人。幾名衛(wèi)兵對日本頗感興趣，清水告知其日本土地貧瘠，農(nóng)民困苦，那大漢接口：“未來你們的農(nóng)民可以來我們這里種地，我們不會收他們很多地租的，和中國農(nóng)民一樣。”

吃過饅頭，清水返回耳房，恰好看到孫某陪著一位上尉軍官前來。那上尉趾高氣揚，以馬鞭指清水道：“檢閱使日理萬機，哪里這樣好見，留下名帖，等幾天再來。”

話音未落，忽聽對面房中有人大喝：“哪個說馮玉祥不好見？馮玉祥是一個老兵，不是議員大老爺！”抬頭看時，只見剛才說“我們不會收他們很多地租”的大漢怒容滿面，正站在房門口，手中仍然拿著一個饅頭——原來，他就是馮玉祥。

清水這段描述十分傳神，一個混同于普通老兵的馮玉祥躍然紙上。

只有一點似乎有些令人疑惑——馮玉祥和清水等人怎么可能連菜都沒有，抓著饅頭吃得如此香甜？細查后，發(fā)現(xiàn)一點也不奇怪，因為在日語中，“饅頭”并不是中文里饅頭的意思，而是指包子。據(jù)中文資料記載，馮玉祥在北京素倡簡樸，經(jīng)常以油條包子宴客，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