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外貿飛行員”是中航工業試飛院下屬的外貿飛行服務中心飛行員的統稱。外貿飛行員的主要任務是負責中國航空技術進出口總公司(現稱“中航技進出口有限責任公司”)軍機、民機的售后服務,諸如送機、駕駛技術培訓、飛機維護培訓等等。外貿飛行員要經常不定期地到購買國進行售后服務而往返于中國和購買國之間,他們的生活模式如同隨季節遷徙的候鳥,經常變換著棲息地,到了一個新的環境里,由陌生到熟悉,然后再離開,飛向另一個目的地,周而復始。
通過姜波、童攀兩位外貿飛行員以及機務范平在國外工作、生活的經歷,我們稍作了解他們以及他們那份鮮為人知的職業。
姜波
在納米比亞傷不起的日子
納米比亞共和國位于非洲西南部。 2009年,姜波飛赴納米比亞,為某型機做售后服務,在這之前,納米比亞還沒有一支健全的空軍戰斗機飛行員隊伍。
納米比亞周邊都是有著相同習俗和文化信仰的國家,國民有自己的民族性格和治國理念,不同于中國的制度與國情。納米比亞國家并無強大的國防安全危機,因此納米軍隊軍風比較散漫,管理流程不嚴格,隨意性很大。
納米比亞的這種情況導致以姜波為首的中方售后服務團隊在與當地的軍方工作中面臨重重障礙,比如納方會把與姜波同去的機務人員的住地安排在離訓練機場30多千米以外的地方;納方臨時變動定好的時間也不提前通知我方;納方工作人員遲到早退種種此類。對此,作為售后服務者,姜波他們只能忍耐納方不如意的配合,更何況納方工作人員的種種行為也是無心之舉,只是兩國文化的不同導致雙方工作糅合有些不易。
納方雖然沒有為我方做到很好的“后勤保障”,但卻沒少給我方提出棘手要求。大多數情況下,姜波他們扮演的不單純是售后服務者的角色。納米比亞自己沒有培養飛行員的經驗,也沒有適合他們現成的飛行訓練大綱,姜波到了納米比亞的首要任務就是帶領團隊為納米比亞攢起一套適合他們的飛行訓練大綱。在納米比亞,姜波他們這種“包辦代替”的經歷不止一次,也正是這種被迫,團隊里的人都歷練成了“復合型”人才。
姜波帶著納米比亞的空軍準飛行員,從初教6開始,一直飛完高級教練機。此前,這些準飛行員只飛過塞斯納172之類的飛機,并且飛行時間最長的也就50多個小時。2009~2011年,在姜波的帶領下,他的團隊為納米比亞培養了8名戰斗機飛行員,并保證了所有飛行員的安全,贏得了納米國家總統的贊賞。
雖然納方不能為飛行提供強有力的后勤保障,姜波他們還是嚴格按照國內的要求和標準執行任務,保證了極高的安全系數。有些人可能會說,因為飛行次數不多,所以沒有事故發生。其實這種說法很不負責任,也不懂飛行。飛機上天后,誰也不能保證可以平穩著陸,畢竟不像汽車,有機械故障,可以停靠路邊等待維修。要想真正保證飛行安全,就必須要多飛,飛得越少,安全系數越難保證,而當時姜波他們平時在工作中并沒有恢復性訓練(不久前外貿飛行中心已經并入試飛院,每年可以有針對性地進行恢復性訓練)。
眼前大的收獲就意味著背后大的付出。在納米執行任務3年時間里,他有2個春節在那邊度過,國內孩子成長的點滴他也未能參與和見證。他對這個行業的熱愛以及工作中苦與樂是別人所無法體會到的。
童攀
中東寂寞記
在中東某國國際機場的一角,每一個尋常的清晨開啟機場一天的繁忙。在停機坪上,飛機是主角,無論它靜默還是轟鳴。6點鐘,大地在熹微的天光中一片蒼茫,飛機在沉睡,停機坪上已經有一群人開始了一天的忙碌。那些忙碌的身影里,其中一個就是童攀。
作為外貿飛行服務中心的一名外貿飛行員,童攀較姜波要幸福一點,因為他主要負責出口到中東國家的飛機的售后服務。
初到一種新文化的環境中,開始新鮮萬分,但“蜜月期”過后,一切歸為枯燥、無聊,很難尋覓到快樂。中東多是伊斯蘭國家,當地習俗和一些法律規定外國人不能隨便在公共場合喝酒吃肉,只能到指定的地方享用,這意味著童攀少了很多大快朵頤的地方和機會。在伊斯蘭教風濃郁的中東,不是伊斯蘭教徒的童攀,更是感覺身在樊籠。工作之余,在國內很少碰的麻將、撲克牌便成了他們打發時間的法寶。
童攀第一次去中東,到達的第二天就被拉到機場去執行任務,時差都還沒倒過來。這些中東國家會要求童攀按照飛機的性能指標試飛,達不到要求飛機可以暫時保留,但必須得想辦法解決,否則將會延時付款。因此為了達到他們的要求,童攀經常反復飛一項性能。語言溝通不暢也會造成工作中的一些無用功和重復作業。在執行任務時他甚至還經歷過幾次云端險情,但每一次都在他超強的心理素質和駕駛技能下化險為夷。
“飛行需要充分的準備,發現問題了就要努力去解決。誰都不是天生的飛行員,只有精心的地面準備才能克服和解決飛行中遇到的問題;只有飛行后及時的總結才能使我有所收獲,有所提高;只有不斷地發現不足,改正不足,如此一步一個腳印,才能使自己成為一名優秀的飛行員,在藍天中展翅翱翔,飛得更高、更遠!”童攀對飛行的理解讓他循著一條穩健的職業道路扎扎實實地走下去。
曾經因對飛行的興趣而選擇了飛行員,而今,夢想照進了現實,當初的激情和興奮已經退卻。童攀也如實地說,現在飛行,天天飛,會煩;長時間不飛,又想飛。剛開始做飛行員的幾年里,童攀也曾懷疑過自己的選擇,但隨著心智和擇業觀的成熟,他懂得了雖然飛行員是一份高危職業,但是總歸得有人做,把它當做生活中的一部分,真正地接受它,心態也就會平復很多。
我無法從他簡單、平靜、干脆的動作里了解他具體的工作內容,但是從他剛毅的神情理我知道,自從他拉起操縱桿的那一刻,已經不是職業與責任能夠解釋的,而是生命的另一種詮釋。
范平
機務里的文藝青年
范平是飛行服務中心的一名機務。這個“85后”的小伙子和姜波、童攀一樣,經常飛往其他國家為出口飛機做售后服務。
機務維修是一項十分專業、高技術性的工作,同時也是一項壓力巨大、乏味單調的工作。簡單地說,他們就像飛機的保健醫師,負責檢查、排除飛機的機械故障,保障飛機的性能。看到姜波和童攀的辛苦,有人會問,范平只要維護好飛機就可以了,他的工作應該好很多了吧?其實不然。和姜波一樣,范平近三年主要為銷往納米比亞的飛機做維修。范平在納米比亞不僅僅是一名機務的角色,他還幫助納方建立起了維修數據倉庫,備件庫,培養了當地的機務人員。
范平在納米的生活同樣逃脫不了用“單調”形容的厄運。范平的文字功底非常好,一個工科出身、在工作中和機械打交道的,卻能夠寫得出細膩,活潑又調侃的文章人,并不多見。從他的文字里,我能更直觀地看到在納米比亞的日子帶給他的感觸。
好久沒有寫點什么東西了。長時間不握筆的手,已經厭倦了思考,銹跡斑斑,哆嗦了半天也摸不著靈感的尾巴,放任冰冷的指尖在漆黑鍵盤上肆意撒歡,脫了韁。
天氣
赤道的南面是冬天。說是冬天,沒有哈爾濱的皚皚白雪,也沒有南昌的冷冷冰雨,沒有積雪下沉重的腳印,也沒有風雨中淡淡的背影。這里朝有驕陽晚有風,為什么卻,Windhoek的艷陽帶不來熟悉的溫暖,Hose Kutaka的寒風帶不走新生的惆悵?長時間的自我流放,仿佛時空隔離,過去的記憶隨雨雪消散,現在正在沙漠中迷失。
吃食
我已分不清,在我嘴里嚼動的,是豬肉還是牛肉,或者是羊肉。看著滿盤精致的蔬菜水果沙拉,在這一刻,我腦海里浮現的是家里的小蔥拌豆腐花。直到現在,我才明白,即使赤道留住了雪花,最回味的,還是老家小菜。匆匆似水流年,父母鬢邊生了白發,我還孤獨流浪在人生路上,待此間事了,奉上一桌小菜,在記憶溫馨的老家。
夜
遙遠的他鄉,寂寞的單人床,HP,旁邊是無名液體混合物,JACOBS Caffeine+Cappuccino Cream+棉糖,我無奈的創舉,也有人說是不同的style。此時,22點17分,遠方天安門的國旗還沒有升起,我唯有,靜靜地,默默地,注視著14寸屏幕,唇齒間殘留著野鴿子的余香。不經意間,竟有水晶凝結,輕輕的,淡淡的,于是,雙目撐圓,OMG,是眼屎。夜了,不如睡去,在夢里,有千里冰封,煙雨江南,有肝膽相照,魂牽夢繞。
在一些人眼中,外貿飛行員的工作是有趣的,因為可以去不同的國家,感受不同地方的人文風貌。但他們自己認為他們的職業并無特殊之處,只是因為絕大多數人不能直接接觸到他們的工作內容,人為地給這份職業罩上了神秘的色彩。對這些外貿飛行員來說,在國外執行任務的時間里,大多數日子就是這樣,不僅語言不通,文化差異在他們實際工作中也帶來了不少的困難。在他們看來,在中外交往中,我們是不是真正地尊重了外國的文化,切切實實站在他們的角度考慮問題?不能一遇到問題,就用文化差異來搪塞,事后又不反思解決的辦法,久而久之就容易形成惡性循環。我們自己需要改進的東西也有很多,所有的問題并不是僅僅一句“你們是我們的非洲兄弟,咱們是老朋友”就能解決和掩蓋的,我們平時不也常說“沒有永遠的朋友,只有永遠的利益”嗎?
“候鳥”是勇敢和希望的象征,因為遷徙的過程是對未知的探索,但探索中蘊含著希望。飛行服務對我們來說確實是一個新興的行業,無論是對公司,還是對個人而言,都是一個逐步成長的過程。以姜波、童攀、范平為代表的外貿飛服務隊員就是人類中的“候鳥”,他們在中國國產飛機出口的道路上探索著,為我國飛機出口事業的現在和未來做著自己的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