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忠煥 一年工作20天

從事同聲傳譯工作近20年，王忠煥對中西方文化碰撞有非常多的切身體會。他喜歡這個工作，因為受人尊敬，還可以學到東西。他現在可以拿到日薪12000元人民幣（上海普通的同聲傳譯工作人員日薪約4000元人民幣）。不過王忠煥對掙錢已經沒有那么強烈的欲望了，他最近兩年每年工作都不超過20天，他把更多的時間留給了家庭。閑暇時間，他在編輯口譯教材，還準備寫自傳。

文化差異笑話多

8月1 7日，在毓秀苑賓館舉行的《當“語言橋”遇上“錦官城”》演講會現場塞得滿當當，這是語言橋集團“中西文化之旅”大型系列講座的第一場。講臺上，同聲傳譯界“江湖大佬”王忠煥正在分享他對中西方禮儀的觀察，一串串文化碰撞的哏兒逗得聽眾直樂。

王忠煥從事同聲傳譯近20年，曾任美國駐滬領事館特聘同聲傳譯，APEC會議期間美方特聘同聲傳譯，特奧會美國代表團首席翻譯等。多次陪同各界名流參加國際會議，有兩三千場同聲傳譯的經歷。在王忠煥的世界里，中英文互換是常態，這要求他能從容切換而沒有違和感。這練就了他對中西方文化的碰的高度敏感。

在中西方的交流中，有的摩擦屬于文化差異，有的屬于個人涵養問題。比如，西方人習慣給服務生小費，而大部分中國人沒有這個習慣。“這是習慣問題，無可厚非。但如果你對服務生大呼小叫，認為服務生低你一等，那就難以得到別人的尊重了。”王忠煥說，他在美國沒少見開豪車的服務生，更重要的是，人與人之間，本無高下之分。王忠煥提到，做國際特奧會翻譯時，他直接服務的是國際特奧會創始人，美國前總統約翰·肯尼迪的妹妹尤尼斯·肯尼迪·施萊佛女士，“她對現場的每一個服務人員都彬彬有禮，相當尊重”。

提到文化差異，王忠煥自己還有過一次特別深刻的經歷。1984年，剛剛大學畢業的王忠煥接到學校安排的任務，去北京接兩名美國外教。王忠煥順利在機場接到外教Jay和David之后，David就問：“您就是Mr Wang？”王忠煥非常痛快地回道：“Yes，I’m Mr Wang（沒人會自稱Mr）”。而當David跟王忠煥提出想先去趟廁所（May I use the bathroom？）時，王忠煥一聽bathroom，理解成對方想先洗個澡，斬釘截鐵地說：“No，you can’t（不可以）。”他告訴David，先去用餐，再去賓館。也就是說，大約4小時后對方就可以用bathroom了。David很驚訝地說難道你們不用bathroom？“我們當然用bathroom，但我們通常都1個月才去1次（1980年代的普通北方人洗澡頻率）?！蓖踔覠ㄖv這個段子時臺下笑倒一片。不過在那次經歷之后，他對生活細節的敏感度大大提高，上廁所有多少種表達方式？王忠煥張口就來。

同聲傳譯意外多

當然，王忠煥并不是為了說教而來，很多文化上的差異對同聲傳譯來說是巨大的挑戰。一個優秀的同聲傳譯，只有盡可能多地了解兩種語言的文化傳承，才能做出地道的翻譯。他提到一次做可口可樂的半年總結會議翻譯，發言人談到前年的銷售成績很好，去年的也不錯，希望今年底，我們也可以像菲爾一樣過上土撥鼠節（Groundhog Day）。“對于會議聽眾中國人來說，土撥鼠節已經很生僻了，如果沒看過比爾·墨瑞主演的電影《土撥鼠節》，這個句子就很難理解。發言人想要表達的，是希望今年底也有一個好的銷售業績?！蓖晜髯g是兩人搭檔，1人20分鐘交替進行，在征得搭檔同意后，王忠煥及時銜接上，對這個“土撥鼠節”做了解釋。

因為對外國人表達習慣的陌生，同聲傳譯中類似的意外非常多。王忠煥說：“通常來說，我們比較緊張專業會議上的專業詞匯，要在會前做大量功課。但永遠無法預料一個專業的會議，會出現哪些跟專業毫不相關的詞匯。這是同聲傳譯最難的地方?！?/p>

演講會現場，大家把同一個問題拋給王忠煥：如何做一名優秀的同聲傳譯？“非常大的詞匯量、敏捷的反應速度和超強的抗壓能力。”這是王忠煥的解答。王忠煥現在已經患上職業病，碰到什么品牌的名字和什么不熟悉的東西，都會在第一時間英漢互譯，不清楚的就拿小本記下來。因為在同聲傳譯里面，永遠是意外迭出。

王忠煥講到自己第一次做同聲傳譯，是為金佰利紙業公司，彼時會議的主題是討論尿不濕的包裝。一開始討論尺寸、數量，都很正常。但是后來一位女性突然說，大包裝沒什么不好，小孩用不完媽媽來例假了照?？梢杂谩，F場話題瞬間轉向女性的月事，王忠煥就傻了。他是60年代生的人，在這方面很保守，沒事兒誰去琢磨那些詞匯呢。但是那之后直到現在，王忠煥都還會不時翻看女性雜志，因為他不希望再碰到一個讓自己翻譯時傻眼的女性話題。

家庭生活歡樂多

長達3小時的演講結束后，幾位女大學生跑進貴賓廳圍著王忠煥取經。王忠煥說，學習的事情，也沒什么訣竅，重要的是專注、踏實，對知識有好奇心。不要迷信一切“速成”的東西。因為外祖父是中文老師，王忠煥小時候的理想是做一名平凡的老師。后來王忠煥學過京劇，他說自己現在演講的手勢語都受京劇影響。當有機會考大學時，才放棄了京劇。

王忠煥學英語的故事有些特別。當時學校離家有一小段距離，每天從學?；丶业穆飞?，他就背英語?！拔覐碾x校最近的路燈開始，只念一句，反復念，到下一個路燈，念下一句。從學校到家差不多30來個路燈，每個單程，我基本上就把一篇課文背得爛熟。”這種學習的勁頭，讓王忠煥的英語口語越來越牛，為日后的英語學習樹立了足夠的信心。

王忠煥的家庭教育氛圍寬松，媽媽“明目張膽”地鼓勵他勞逸結合。這影響了他現在對兒子的教育。孩子今年念完初中，從沒做過家庭作業（當然這期間王忠煥跟老師進行了曠日持久的談判），他還經常因為休假的安排，幫兒子請假，即便趕上期末考試也不例外，第二學期再補考。

最近一兩年，王忠煥每年的工作時間不超過20天。這得益于他的高收益——工作一天可以拿到12000元人民幣，也得益于他對于金錢灑脫的姿態。“錢夠花之后，也就是一個銀行卡上的數字而已。”在王忠煥看來，世上沒有任何東西能比得上每天晚上都陪在家人身邊安安靜靜地吃頓晚餐。從孩子開始上學起，他在孩子假期從來不工作?！昂⒆右惶焯斐砷L變化，這些瞬間都是不可再現的，我更希望在孩子成長過程中多陪伴他?！边@是一個生活的取舍問題，說起來簡單，但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到。

同聲傳譯對現在的王忠煥來說，只是一個習慣保持，但他不再接那些無趣的會議，除非碰到他感興趣的內容，要不他不會輕易出面了。

當然，如果對王忠煥多一點了解，興許你會大吃一驚。這個50歲的“老頭子”到現在也保持著對足球的純然熱愛。絕大部分時間他都堅持足球鍛煉，1天可以踢4個小時。他還是一個籃球迷，雖然在美國時他的球技沒少被黑人兄弟鄙視，但從業余水準看，他是一位不錯的三分球投手。對了，前幾年給學生上課，他還會抱著吉他一邊和學生練口語一邊跟大家一起唱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