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7月,美國歷史學家、哈佛大學拉德克利夫高等研究院院長德魯?吉爾平?福斯特(Drew Gilpin Faust)正式就職哈佛大學第28任校長,也是哈佛374年歷史中第一位女性校長。
福斯特不但是哈佛首位女校長,而且還是查爾斯?昌西(Charles Chauncy)以來第一位沒有在哈佛大學取得學位的校長。昌西畢業于英國劍橋大學,而福斯特則在賓夕法尼亞大學取得博士學位。在進入哈佛之前,福斯特曾在布林莫爾學院(Bryn Mawr College)和賓夕法尼亞大學任歷史學教授。
“我希望我的任命能成為一個機會均等的象征,這是上一代人更難以想象的事情。”就職當天,她在新聞發布會上說,“我不是哈佛女校長,我是哈佛校長。”

“機會均等”的萌芽
關于機會均等的想法,早在福斯特幼年時就已萌芽。9歲時,她在與家中黑人司機交談中,意識到美國種族隔離制度對黑人的傷害,這讓她拿起筆給當時的美國總統艾森?豪威爾寫信,信中說:“親愛的艾森?豪威爾總統:我今年9歲,是個白人,對于種族隔離有很多想法……如果我將臉涂成黑色,那么任何像公立學校之類的地方就不會接納我。但實際上我的情感并未發生任何變化,變的只是膚色而已。”
福斯特是土生土長的弗吉尼亞州人。她出生在美國南部弗吉尼亞州的雪倫多亞河谷,家庭條件優越。在佛吉尼亞州,種族關系變化非常迅速,這也促使了年幼的她瞞著家人提筆為總統寫下這樣一封信。
福斯特兒時接受的價值觀,比如民主信仰等,與身邊發生的不平等是那樣格格不入,使她不得不注意到這些種族問題。孩子對世界的看法是不妥協的,他們會問為什么是這樣,為什么不是那樣,而成年人對問題可能見怪不怪。
幾年前,福斯特在國家文獻檔案館找到了這封信,它被存放在了艾森?豪威爾的總統文件里。在信的結尾,福斯特寫道:“豪威爾先生,求你做點什么吧,求求你了,這樣所有的孩子就能一起去上學了。” 她記得信寄出不久后,她便收到了白宮正式回復,總統親自給小福斯特寫了回信,家人都覺得不可思議。
特權家庭的反叛女孩
福斯特出身名門,曾祖父是美國參議員,父母則希望女兒成為大家閨秀,日后嫁入豪門。但福斯特抗拒家人為她安排的生活,拒絕參加富家小姐們趨之若鶩的社交活動,她成了傳統特權家庭中的反叛女孩。
“我是個反叛的人,不但為了反對越戰而在市中心游行,而且不斷與母親辯論,不愿接受她‘這是個男人的世界,親愛的,你越早知道這一點就越過得好’的觀念。”她寫道。
母親總是告訴福斯特不能做什么,她和她的兄弟有什么不同,什么是她必須而兄弟們不用遵守的規矩,比如晚上不許外出,沒有成人陪伴不許開車,不允許穿某些衣服,舉止必須遵照某些規矩,出門要有父母允準等等。而福斯特的兄弟們則不用遵守這些規矩,對此,福斯特感到十分不滿,覺得很不公平,男孩子可以做的事情,女孩卻不能做。
大學時期福斯特是學生會的領導人,那時的大學規定女生晚上一定時間后便不許外出。為此,福斯特跟校方談判,通過嚴肅但是充滿喜劇色彩的會談,讓他們取消對女生外出的限制。當時有個詞叫做“普萊依托”,就是限制年輕女孩行為的一些規矩。多年之后,福斯特曾驕傲地對女兒說,在取消“普萊依托”上,自己的功勞非常大。
“她看著我,問這是什么東西。我想這表明我們做得非常成功,因為她都沒有聽說過,這是巨大的變化。”

女性可以無所不能
福斯特自2001年起任哈佛大學拉德克利夫高等研究院的院長,該研究院的前身是1999年并入哈佛大學的女子學院。拉德克利夫高等研究院也是哈佛目前最小的學院,學院資助的大部分研究也主要集中在女性、性別和社會問題方面。
哈佛大學以自由精神著稱,但歷史上它更具有男性精英色彩:直到1946年,才有了第一名女學生;1963年,女生才有畢業證書;1972年,女生才能住宿。但現在不同了,如今美國常春藤盟校有5所大學的校長是女性,福斯特的前任勞倫斯?薩默斯校長就是因為公開發表歧視女性言論而被迫辭職的。
薩默斯常常因為強勢、言詞直接而受到批評。他聲稱女性在數學工程學及自然科學等領域不如男性的言論,更是引起眾人憤慨。與之不同的是,福斯特的同事認為,福斯特善于處理同事關系,這點與薩默斯有很大差別。甚至薩默斯也在兩年前向福斯特求助,希望她出面平息眾人對他性別歧視言論的怒火。薩默斯還請求她幫助管理他建立的兩個學術委員會,提出新的方法以在數學、工程學及自然科學領域招募、留用女性,并為她們提供晉升機會。
福斯特的領導方式大概是她獲得校長任命的重要原因。她的領導總是以合作的方式,并且富有與人相處的技巧。洛克菲勒基金會主席朱迪思?羅丁表示:“她非常好地結合了卓越的學術水平和超凡的管理能力,而且對兩者都非常用心。”
福斯特當選哈佛校長的消息受到很多哈佛教授,特別是女性教授的歡迎。歷史教育系榮譽教授派翠西亞?葛蘭姆說:“哈佛等待這一刻已經很久,從1636年就開始了。”她回憶說,1972年首次到哈佛進行博士后研究時,校方還不準她從教職員俱樂部的正門進入,或在食堂大廳用餐。
不僅如此,福斯特還收到了來自中國、印度、法國,全世界很多國家女性的來信。她們說:現在我們知道沒有什么能限制阻擋我們。這件事在全世界產生的積極影響讓福斯特倍感欣慰,“哈佛產生一位女校長具有象征意義,讀了她們的來信,覺得我必須好好干,我一定得干好。”
而對于薩默斯發表的“女性在科學和數學上的成就不如男性”的言論,福斯特也作了一些回應。她調查了哈佛大學自然科學領域女性的學術、授課情況,了解了她們所面臨的壓力,提出了如何進入研究領域的建議。
福斯特個人認為,女性可以無所不能。

來自上個世紀的信
上任不久,福斯特收到了一封特殊的來信,它“寄”自1951年,由哈佛大學第23任校長詹姆斯?柯南特委托哈佛檔案館轉交,要求轉交給21世紀初的校長來開啟。詹姆斯?柯南特擔任哈佛校長達20年,他堅持精英教育向所有有才能學生開放的主張,即有教無類,成為哈佛歷史上備受尊敬的老校長。這封信讓福斯特感到了歷史的重托。
作為一個歷史學家,福斯特一生相當長的時間是在解讀歷史文件,但從未想過有一份來自過去的文件是寫給她的。
打開信封,信的內容令福斯特震驚。這封信寫于上世紀50年代,時局讓柯南特校長擔心世界未來,信的開頭他表達了對世界形勢的擔憂,但他相信,如果還有明天的話,哈佛在未來將處于領導者地位,會維持大學的原則,他認為這是大學歷史的一部分。這封信讓福斯特感受到歷史中的傳承和將畢生致力于學術、學問的決心。
“當你看到你的前輩甚至都不確定世界能否幸存時,依然接受挑戰,你會覺得你應該有效地、積極地解決你所在的世界所面臨的問題,對歷史和未來負責,這就是柯南特這封信傳遞給我的信息。”
有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這封信的開頭以“親愛的先生”稱呼,可見有些事是他未想到的。
“我不是哈佛女校長,我是哈佛校長”

福斯特上任不久,便任命了一位黑人女性伊芙琳?哈蒙德為哈佛學院即哈佛最重要的主體——本科生學院院長,這在哈佛歷史上也是絕無僅有的。
在哈佛這種精英會集的地方,如果安靜傾聽,便會受益匪淺。所以福斯特努力向他們學習,了解他們的想法。“假如我要解決一個問題,我會先聽聽他們的見解,看看我的想法和他們的想法之間有何差異,再思考怎樣彌合這些差異。我不需要什么都管,但有些原則我是不會放棄妥協的,一旦我決定了,我會告訴大家:我們必須這么做!”
福斯特在劍橋鎮就職演說中,對大學下了新的定義:“一所大學的精神所在,是它要特別對歷史和未來負責——而不單單或著僅僅是對現在負責。一所大學關乎學問,影響終生的學問,將傳統傳承千年的學問,創造未來的學問。”
一個好校長代表一所好大學,北大沒有蔡元培不可能成為新文化中心;清華沒有梅貽琦不會在短時間內聲名鵲起。從某種意義上說,好校長是大學的精神領袖,他們指引著學校,乃至教育發展的方向與潮流。美國哈佛大學作為世界頂級學府,其掌門人和教育理念在學界無疑具有指引作用。
“我堅信我被任命為校長,并非因我是女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