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島山沒有漠然的柵欄圍墻,心地坦蕩,如同玩山人的后花園或會客廳。周邊與太平山、中山公園、動物園、文化名人雕塑園、小魚山公園毗鄰,山上散布著亭臺樓閣,名貴花木達200多種,郁郁蔥蔥,婆娑多姿,以松品、櫸品為多,以花品為類,坊間也稱其為“植物山”。資料顯示,德國人當年打造森林公園時,供作造林的樹木種類,包括除非洲以外四大洲的所有樹種,如日本黑松、落葉松、楓樹、法國梧桐、橡樹……青島山恰在其中。
從東西兩面坡看,青島山一如“金瓶似的小山”,勻稱而雍容,如果不是劈山采石,北坡也許不會變成危崖絕壁;而南面,小魚山的林梢似乎伸手可及。因為過多的歲月郁積,人們從這萬木披紛的植物山上很難解讀它的過去。當年,聞一多先生就教國立青大時,步出陰島路后門,迤邐上山,看罷山上起伏的青梢和綠林下的仙宮,視線總也繞不過深長的地下甬道里被毀的大炮機和墻壁上血涂的手跡……邁腿過去,便是對面公園里花團錦簇的另一個天地。山的南坡,偃息著碑銘錯落的萬國公墓和日人墓地。
這些個秋天的早晨,“趕山族”才有的急促腳步,像趕海似的,趕鐘點、趕活兒、趕功夫。“趕山族”有文有武,武的大多是“獨行俠”,打拳耍棍,舞刀弄劍,文的則喊山吊嗓子,吞吐一口丹田之氣,隔山互答,亢揚的聲浪掀動整個山林打顫,卻難覓人蹤。我院里就有一位喊山的,粗聲大嗓,自稱今生在乎一個“破”字,破聲之后才會大發,家里掛滿搖滾器械,預備日后去哪個咖啡間吼一嗓子。
“趕山族”的聞雞起舞并非只圖個早,還有紅塵未動時的片刻絕響叫人留戀。鳥在樹叢間跳躑,我已在登山的路上,置身“日出而行”的人流。因為植被得天獨厚,青島山的鳥鳴最銷魂,樹葉下,樹椏上,花叢間,不絕于耳的鳥鳴似音樂流淌。不多時,桿挑日頭的遛鳥人聚到北炮臺的石坪下,落桿挑簾,調教鳥們開始一天的歡唱。遛鳥人的陶醉不掛在嘴上,而作仰面朝天眉宇跳動的癡迷狀,間或,帕瓦羅蒂式的洪越從林間深處噴薄而出,伴隨琴弦上啁啾的《云雀》騰空而逝,偶爾斜剌里殺出幾聲抑揚的京腔……乃山地文化之大觀也。
十月晨光,向山的高處望去,盤繞山間的三層路梯上處處是轉山的人。青島山不高,但會當凌絕頂騁目四望,眼底收入的碧海金沙蔥蘢一色,同樣使人勃發把酒臨風之想。十月日落,走過“知春”、“翠波”、“攬趣”、“梅友”四組景墻,在山頂的觀賞亭坐下來,夕陽在抱,清風披襟,滿目余暉,正是彈響心曲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