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遺忘的時光 伊塞亞·托馬斯賭球風波

伊塞亞·托馬斯的聲譽在1990年受到了極大影響，原因是他被曝平日與一群游走在法律邊緣的人交往過密并嗜好豪賭，而且因涉嫌參與賭球被聯盟和FBI暗中調查。盡管托馬斯極力否認，并始終堅稱自己是被冤枉的，但種種跡象表明，“微笑刺客”絕不是他自己說的那樣清白。

1990年6月初，活塞與波特蘭開拓者隊的總決賽還沒有打完，正在為個人第二個總冠軍奮戰的“微笑刺客”托馬斯卻因一條爆炸性消息陷入危機。美國新聞調查記者文斯·韋德在他的報道中指出：經過一系列對體育賭博和洗錢的調查，底特律地區法院將傳喚伊塞亞·托馬斯，因為他涉嫌參與高賭注的賭博，并在艾美特·鄧哈開設的百貨商店兌換了10萬美元的現金。韋德稱，在活塞對芝加哥公牛隊的季后賽開始前，活塞前鋒馬克·阿奎利還曾經向前FBI警官內特·蒂蒙森求助，因為他非常擔心托馬斯參與賭博的事東窗事發。

此報道一出，托馬斯和活塞的聲譽受到了極大影響。托馬斯方面全盤否認了韋德的報道，并在接受多家媒體采訪時控訴稱：“我不該受到這樣的對待，賭博是多么愚蠢的行為……這些事都是他們胡亂編造出來的。”

在一番危機公關之后，輿論暫時平靜下來。在底特律頗有影響的專欄作家米奇·阿爾本為托馬斯辯解道：“活塞隊長受到的指控都是毫無根據的，最多應該算是托馬斯交友不慎吧。”

1990年6月18日，托馬斯接受了《底特律自由報》的采訪，他將自己描述成了韋德不實報道的受害人。他說當他從波特蘭打完客場回家，發現妻子琳恩站在電視機前哭泣。托馬斯說：“我問我的妻子‘你怎么了？’她說‘電視上說你和什么賭博團體有關系。’這真的讓我很難過。”

但事實上托馬斯在這個采訪里撒了謊，他早知道這個報道會被播出，播出的前一天，活塞就知道他惹上麻煩了。當時的一位球隊官員稱：“我們知道要出事，但當時留給我們反應的時間并不多。”托馬斯這樣描述可憐的妻子，無疑也是一種危機公關。他否認了報道中所有的指控，并說自己這輩子可能只賭過兩三次。他承認自己的確去過鄧哈家，但那只是去鄰居家參加燒烤派對而已，就算賭博也頂多是五美元或者十美元的怡情小賭。

但曾經和托馬斯一起賭過的人可不同意托馬斯的說法。他們分別表示自己都看到過“微笑刺客”豪賭，有兩個人也去過鄧哈家的燒烤聚會，但他們說托馬斯的賭注比他說的要高出很多。“他們賭的都是一沓一沓的百元大鈔，總數肯定成千上萬。”還有一個人曾經看到托馬斯在湯米·赫恩斯家里的賭桌上一晚上贏到56000美元。對許多底特律人來說，湯米·赫恩斯是一位城市英雄。他從貧民區走出來，通過努力進入了上層社會。赫恩斯家庭累積的財富非常驚人，他們在底特律市郊的一座大宅子里收藏了各種槍支，步槍、烏茲槍，甚至還有弩弓。

1980年6月，湯米的哥哥亨利在這座宅子里用槍殺死了自己的女友南希·巴瑞爾。亨利進了監獄。1991年12月，湯米到法院接受律師馬利塔·羅賓遜的問話，當時記錄下來的對話中有這樣一段。

羅賓遜問湯米伊塞亞·托馬斯是不是你的朋友，湯米說：“是的。”

“活塞中鋒詹姆斯·愛德華茲有沒有去過你家里？”

“沒有，我沒印象。”

“托馬斯去過你家嗎？”

“去過。”

“那你家里有沒有過多人豪賭呢？”“有過。”

“亨利是不是你們賭博的看門人？”

“不是。”

“在這些賭博里，你們的賭注是不是在5萬到20萬美元之間？”

在這個問題之后，湯米的律師建議湯米不要回答這個問題，但羅賓遜仍然堅持發問。湯米回答道：“有幾場是這樣的。”

和托馬斯一起牽扯進賭球風波的幾個“朋友”都來頭不小。科爾曼·楊，1974年到1994年間是底特律市長，在他任職的20年間，底特律的統治階層充斥著毒販、貪官。他的侄女凱西·沃森-庫昊曾與大毒梟理查德·沃西交往，那三年半時間里每天都有四名特警貼身保護她。她的前夫也是個毒販，還和沃西有過合作，后來進了監獄。

另一位托馬斯的密友就是前面提到的鄧哈。鄧哈的家族是中東移民，他在九年級的時候就輟學幫家里做生意，結果越做越大，等到他25歲的時候，就已經獨立開了百貨商店。而當賭博丑聞被曝出時，他已經擁有多家超市和連鎖公司了。鄧哈和托馬斯從鄰居發展為好友，甚至成為他兒子的教父。托馬斯去客場打球時，鄧哈甚至會開車送他到機場。

底特律市長科爾曼·楊對于韋德的報道十分憤怒，他說：“胡亂猜測這件事的FBI都應該被處決，文斯·韋德也一樣。”

不過韋德多年的媒體經驗已經讓他的心理素質足夠強大，他說：“這篇報道對于伊塞亞是很公正的，我至今仍這么覺得。因為他是底特律的英雄，所以不能被揭老底？那要等到什么時候？等到他慶祝完冠軍？等他去完白宮？等他拿完MVP？要不要干脆等到他退役之后再說？”

韋德堅稱自己報道的真實性，這也得到了不少人的支持。有人站出來說他在1988年末到1989年末都見到過托馬斯和他的隊友愛德華茲參與賭博，大部分都是鄧哈主持召集的。另外還有賽車手伊馬德·薩摩那——他在1990年9月因為非法賭博而被逮捕，1991年5月被禁止參與所有在密歇根進行的賽車比賽。原來他們一直在賽車比賽中賭博，并涉嫌操縱比賽。

“薩摩那常在湯米·赫恩斯家里賭博，那簡直就是馬丁·斯科塞斯（美國傳奇導演，擅長刻畫美國社會的暴力問題）電影中的場景：三四十個人，大部分都是黑人或者阿拉伯裔人，還有些長得特別漂亮的高級妓女。”一位在赫恩斯家里兩次見到托馬斯和愛德華茲的辯護律師說，“當時我是跟一個嗑藥男去的。第一次我在早上六點鐘走的，第二次是早上四點，鄧哈也在那兒。他們的賭注都非常大，一次至少一兩萬美金。”

這位律師說他有次見到托馬斯贏了大概有25萬美金，但也見過他輸了不少。據稱露，到1989年末，托馬斯和愛德華茲因為賭博輸了太多錢，托馬斯一人就欠下了6位數以上的賭債。

那個曾看到托馬斯贏了56000美元的人在接受匿名采訪時表示：“托馬斯喜歡玩弄人，他就是個兩面派。”他說他第二次見到托馬斯在赫恩斯家賭博時，馬克·阿奎利也在。“阿奎利根本不賭，他就是出來玩玩。當他發現伊塞亞有問題之后，他就去找了內特·蒂蒙森。”

內特曾經在FBI干了九年，他在1989年離開FBI后和別人合伙開了一家高科技保全公司。活塞在季后賽第二輪淘汰了紐約尼克斯之后，阿奎利找到了他。內特說他和阿奎利談了差不多有40分鐘，阿奎利給他的印象是“職業、有禮貌”。

阿奎利和托馬斯、“魔術師”約翰遜是NBA人人都知道的鐵哥們，托馬斯為了把阿奎利弄進活塞，甚至不惜讓管理層交易掉得分利器阿德里安·丹特利。阿奎利非常擔心托馬斯的賭博丑聞。“他很嚴肅，很擔憂。”內特說，“但他一句也沒透露托馬斯究竟有沒有賭博。”

“我們討論了假如東窗事發，不同的揭露程度將會帶來怎樣的后果。如果只是賭博，應該如何應對；如果是體育賭博，又該如何應對；如果他賭的是籃球比賽，還是他參與的，那么就會更嚴重了。但阿奎利從來沒說托馬斯的問題有多嚴重，一切討論都是假設。”

內特建議托馬斯趕緊找個最好的律師，對FBI說實話。在那之后不久，韋德的報道便公諸于世了。托馬斯和阿奎利都激烈否認曾尋求FBI的幫助，內特也無話可說，畢竟他是個“前FBI探員”。

1989年末，NBA開始調查托馬斯，并懷疑活塞有球員打假球。聯盟安保部長鮑爾默任命活塞安保代表哈羅德·約翰遜負責此案，約翰遜在底特律警察局任職25年，1988年他正在埃克斯市任警長，正是在這段時間他開始著手調查賭博事件。但約翰遜的人并沒有機會訪問到任何案件相關的主要人物，所以到最后他們沒有調查出任何結果。“他們什么都沒查出來。”一位活塞官員說，“我覺得他們有意忽視了……他們根本不想查出真相。”當時NBA交流部的副總裁布萊恩·麥克因泰爾稱聯盟掌握了情況，但“法院的人”告訴NBA，他們什么都沒查出來，聯盟因此也終結了調查。當時參與了調查的一位警員說：“一開始就有人讓我們保持沉默，這個調查剛剛開始就結束了。”但在活塞更衣室里，人人心中還是有著疑問：真的有賭球或者操縱比賽的事發生嗎？和喬丹總出入賭場，和形形色色的賭棍、毒販交往過密一樣，托馬斯和這些游走在法律邊緣的人走得這么近，他陷得有多深？一位前活塞球員在波士頓的酒店對記者說，“聽著，我討厭托馬斯，但這件事牽扯到很多人。”

這位匿名球員明確指出，活塞在1989年有兩場比賽確實是做了假。當年12月15日，托馬斯在對爵士的比賽里被斯托克頓暗算，他頭部挨了一肘，隨后返回更衣室接受治療，但他仍然回到賽場打完了比賽，看起來并沒有太多問題。賽后在飛往奧克蘭的飛機上，托馬斯說自己出現了昏厥的癥狀，腿也感到麻痹。下了飛機他就去了當地的醫院。

直到對勇士的比賽開始前，活塞才宣布托馬斯腦震蕩，將不會參加比賽。拉斯維加斯的莊家可不知道托馬斯不能打，結果活塞輸掉了比賽，但原本的盤口是活塞讓3分。那場比賽阿奎利拿到31分，蘭比爾11分，杜馬斯14分，但愛德華茲只得了4分，維尼·約翰遜只得了3分。另一場是12月29日對雄鹿的比賽，比賽盤口是活塞讓10分，雙方在第三節打成72平，但雄鹿在第四節打了活塞27比13，獲得勝利。阿奎利得到19分，愛德華茲17分，杜馬斯16分，蘭比爾11分，但托馬斯在34分鐘的時間里8投1中，罰球一次都沒有，只得到2分，還有4個失誤。

1990年春，季后賽開始了。不過有傳言稱托馬斯收到了他的賭博伙伴們的威脅。他的一個朋友說：“因為他贏了很多錢，所以他收到了威脅。”還有一個朋友說他認為托馬斯很擔心自己的人身安全。但在法院調查鄧哈一伙人的時候，托馬斯從未被看成是共犯。負責此案的律師斯蒂芬·馬克曼并沒有追查賭球案，因為政府要“釣大魚”，而非一兩件賭球的案子。何況如果真要追查活塞賭球，帶來的后果可能是災難性的，沒有人愿意看到底特律的城市英雄名譽盡毀。

這樣的結果聯盟當然求之不得，1990年1月，哈羅德·約翰遜宣布結案。1991年8月，愛德華茲被交易到了快艇，當被問到在赫恩斯家里參與賭博的問題時，他說：“我從沒去過湯米·赫恩斯的家。你們說的人我都不認識，我不會賭博。”

后來，有一位新聞記者寫信給托馬斯，希望他接受采訪，“微笑刺客”在一個下午撥通了記者的電話。在通話中他一如既往地否認，“我從來、絕不會參與賭球。我確實，你知道，在高中、大學，或者在聯盟里會打會兒牌，搖搖骰子，但我從來沒有賭過球。我是被邀請到湯米家里的，當時有很多人，確實有人在賭博，但我從來沒有參加過幾萬美元的豪賭。”采訪者問的最后一個問題是，“在對勇士的比賽里，你因為腦震蕩沒有上場，你還記得你去了哪家醫院嗎？你登記的是自己的真名嗎？”托馬斯答道：“我不記得了，但我相信我能找到記錄。”而當時傳說托馬斯就診的梅里特醫院的工作人員表示，他們從來沒有接收過一名在1961年4月30日出生，名叫伊塞亞·托馬斯的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