粵菜大概是中國被創新、折騰最少的菜系。因此它有幸保留了一脈相承、原汁原味的特點。可即使在少許創新里,它依然包含了三個較大的分支,它們一個向南、一個向北、一個發散到全世界。
粵菜的3種創新
北京人吃東西,講究的是范兒——先看排場,再問吃食。上海人吃東西,講究的是值——錢不是問題,但必須是一分貨一分錢。廣東人吃東西,第一講究的就是味道——只要味道好,即使在簡陋的大排檔,也常常被寶馬、奔馳圍得水泄不通。就吃論吃,粵菜絕對是中國美食里噱頭炒作最少、口味最精的菜系。
廣東是中國開放最早的地區,從明代一直到改革開放,那里都是吸納外來文化的最前沿。可令人不解的是,傳統粵文化卻比京文化、滬文化保存得更完好。尤其是在吃的方面,廣東菜的革新相對比較少。不像現在,各種新派川菜、新派意境菜、本幫創意菜似乎一夜之間遍地都是,過幾天又都莫名其妙地消失了。而粵菜創新菜的三個支流,都有著很長的歷史,以及深厚的文化根基。
中西融合,是粵菜創新的第一個分支,其源頭是香港。經過一個多世紀的西化,香港菜已經自成一派。很多經典中餐創新菜手法,如水果入菜、芝士入菜都源自香港。嚴格來說,香港菜是所有中餐創新菜的源頭。
雙國籍料理,是粵菜創新的第二個分支。早年有大量廣東人闖南洋、赴東洋、遠去舊金山,賴以生存的就是“三刀”——菜刀、剪刀、剃頭刀。早期歐美中餐廳幾乎都是粵菜館,經過數十、上百年的融合,它們早已和當地文化達成某種精神共識。
南北融合,是粵菜創新的第三個支流,其源頭是官府菜。歷代都有廣東文人到北京做官,其中一些好吃的文人融合南北,創立出了一批私家官府菜。這一潮流發展到現在,就演變出許多京味兒粵菜。
粵菜西烹
原汁原味的廣東菜端上來,講究一個“鮮”字。可在吃的角度,中國人的“鮮”與西方人的“鮮”又截然不用。中國廚師炒菜,必須“有鍋氣”,上桌時菜要食色鮮美、熱氣騰騰,那才叫“鮮”。歐洲人烹飪,則講究“去鍋氣”,一道菜端上來,擺盤精美,食物入口芳香,那才是他們的“鮮”。粵菜與西餐融合的第一步,就是要“去鍋氣”。這些變化最早出現在香港和新加坡,一些粵菜里的海參、龍蝦經過西式擺盤處理,食客一人一份,也就帶點西餐化了。
奶酪的引入,是粵菜西烹的第二個重要事件。一個世紀以前,香港廚師也分不清奶酪和奶油的區別。明明是奶制品,奶酪不僅沒有奶香味,反而還有各種發霉古怪的味道,香港的粵菜廚師們對此深表不解。漸漸地,他們發現奶酪其實是味精被發明之前,歐洲人用來提鮮的調味料。它增加的不是奶味,而是鮮味,口感也遠非味精可比。于是奶酪正是進入了中餐。在現代創新粵菜中,“芝士”三個字成為了一個很常見的前綴,許多粵菜廚師在烹飪牛肉、石斑球、龍蝦時,都會放一些奶酪。所以隨著奶酪入菜,粵菜西烹又向前邁了一步。
新食材的引入,是粵菜西烹的第三個重要趨勢。原來廣東人只吃鴨肝,幾乎沒有人覺得肥鵝肝是美味珍饈。現在一些標榜港式粵菜或創新粵菜的餐廳,都不可能缺少鵝肝。此外,被初嘗者認為是“帶著長時間不洗的床單氣味”的松露、昂貴的魚子醬也成為創新粵菜里常見的食材。假如你想品嘗西式粵菜,這些菜最適合考驗廚師功力。
韓冰,北京海航大廈萬豪酒店彩海軒中餐廳副廚師長
作為一名粵菜廚師,很多時候借鑒西餐元素是不可避免的。例如,中國本土的牛肉炒出來的牛柳沒有澳洲牛肉做出來的牛柳好吃。作為一名粵菜廚師,你會怎么做?幾千年來,中國的牛養來是耕地的,耕不動了拿來吃肉,而西方牛肉養來就是吃的,味道比起來高低立判。歐洲的荷蘭豆、被譽為香料之外的羅勒、各種歐洲奶酪、紅酒,我們都可以將它們大膽地引入粵菜。因為粵菜本身太博大,我們不論怎么變、怎么改,都不可能撼動它的根基。
古志輝,曾在日本大阪工作多年,精通粵菜和日本料理
其實中國人都長著一個“中國胃”,大多數外國菜都吃不慣的。特別是廣東人,吃東西很傳統,讓他們接受改頭換面的粵菜幾乎是不可能。所以雙國籍粵菜更多是一種形式融合。例如用日式醬料,如Yaki Sauce烹飪香煎牛肉;引進日本食材,如日本干鮑、和牛,讓日本花菇來代替草菇等等。可是要任何一個國家的料理與粵菜真正“混血”,這幾乎是不可能。而我只是在粵菜中融入一點日本烹飪哲學,希望給粵菜帶來一點新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