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一平：哪里是畫室，哪里就風光無限

至今為止大半輩子都在從事藝術事業的羅一平，去年盛夏在清代廣東四大名園之一“可園”旁邊的嶺南美術館舉辦了首次個展——“羅一平個人書畫展”。這讓人覺得好奇，既是美術館館長，又是藝術家，卻在57歲時才辦個展，似乎不合常理。羅一平說：“自從去年的展出結束后，我也思考了這個問題。最后發現別人已經不再去思考這個問題了，因為展出的書畫他們夠喜歡，夠欣賞，反而去思考，為什么他的作品這么好，卻現在才想起來辦個展？”他認為這個道理很簡單：厚積薄發。

2013年6月1日，羅一平作為中國方面策展人，與總策展人王林、意大利策展人格羅麗婭共同策劃的2013威尼斯雙年展大型平行展“中國獨立藝術展：未曾呈現的聲音”在威尼斯開幕。5000平方米的場地，100余位中國藝術家參展，作品涵蓋繪畫、雕塑、裝置、影像、行為及文獻。

策劃如此大規模展覽的同時，羅一平還在進行諸多策劃，例如廣東美術館的畫展、與列賓美院的跨國合作和即將舉行的亞洲藝術家論壇。就在威尼斯雙年展平行展“未曾呈現的聲音”得到鋪天蓋地的好評時，6月25日，“岫？遠意——羅一平山水作品展”在廣州藝術博物院開幕。這次個展展出了羅一平130多件作品，而這些作品基本是羅一平一年內所創作完成，平均三天一幅畫。“我到了美術館的負一層畫室，就會覺得很安靜，在那里創作是件很舒服的事情。沒公事忙的時候我會下去畫幾筆，真自在?！碑斎唬_一平還有另外一個提筆繪畫的地方，就是他家中的客廳。晚上他會推掉80%的應酬回家畫畫，這時間如果不擠，就真的只能放棄繪畫了。家里沒有畫室，客廳的一面墻就成為他的畫臺?！捌鋵嵨也辉谝馐欠裼羞@樣的環境，畫畫就是一個境界，心里的環境決定了你真正所處的環境，我覺得哪里是畫室，哪里就一定風光無限。”

羅一平說話時經常帶著朗誦的口吻，還不時幽默一下，他稱自己具有多重身份，最洋氣的就是“文藝青年”，拍照的時候調侃自己說：“我不能笑，笑起來好像奸臣。”然而他還是笑了，很率真，不像奸臣。他說，情緒是自我調節的，幽默是最好的方式，尤其在忙碌的時候，幽默能讓希特勒變成卓別林。他確實很忙，采訪的一個小時中，電話不斷，辦公室也不停有人到訪，不是需要處理工作的事情簽字蓋章，就是與人談合作。他不時歉意地微笑說不好意思稍等我一下，這時他的臉上總會流露出文人特有的儒雅。這與羅一平一切身份都相輔相成。

中國美協副主席許欽松這樣評價羅一平的作品——他的畫里蘊含著一種氣，這種氣來自他本身的文化底蘊，他不拘泥每一筆的細微變化，而是注重整幅作品的大布局和畫面開合結構的整合。

這位曾不顯山不露水的藝術家，用自己的才情及修為，以顯山露水的方式再次證明了自己的實力，他卻稱這一切都是“進行時”。

T=《風尚周報》L=羅一平

T：從業多年來，為何2012年你才舉辦了第一次個展？

L：首先來說，我在這么多年中都在注重于古今中外的美術研究，學術、理論占用了我大量的時間，到近幾年才開始潛心作畫。這讓我覺得我應該有更好的作品出來時再辦個展。另外，作為展出作品，必須是自己非常滿意的，它要對得起展覽，更不能讓任何人失望。所以2012年我才第一次在東莞辦了畫展，而且就連那一次都是被人“趕鴨子上架”一樣逼著辦的。

T：當時怎么會選擇在東莞舉辦這樣重要的個展而不是在廣州呢？

L：那是我第一次個展，我非常需要自己在東莞先得到一個初步的自我認知，并且我希望通過這次展出來獲得社會的反饋，因而覺得應該在請觀展的人這方面要高調，請最知名的人，而其他都要低調，我要通過那次展覽來決定如何在廣州繼續努力，朝什么方向努力。

T：你有諸多身份。對你來說，忙碌是好事還是壞事？

L：如果是自己不喜歡的事情，從事自己毫無興趣的行業，忙碌一定不是好事。相反來說，我的心思全部在這上面，雖然忙起來非常累，卻覺得很開心，完成每一件事情都有成就感。如果不是這樣，我也不需要每件事情都自己去做。秘書也好，助手也好，其他人都好，我只需要他們做一些我確實不需要做的事情，其余都是我親自去操辦。即使有時候一篇新聞稿，也是我親自去一遍遍修改。

T：舉辦第一次個展后有什么感受？

L：突然發現辦個展是對自己的一個督促，因為這可以讓很多圈內人講出他們對我的作品的看法，我也可以從中發現自己的進步、不足之處。所以后來我會在任何時間用任何方式來調節自己的狀態，只要提起筆，我不需要醞釀，也不需要參照，每一筆都是自然的流露，思考太多反而局限了畫的興致。也正是因為這樣，很多人評論我的畫有現場感。

T：不需要參照，又如何來表達“現場感”？

L：我在創作中會有意去掉近景，以中景為主要描繪對象，在“可居、可游、可觀”的古代畫論中。更著意強調“居”和“游”，不做旁觀者，這容易讓人產生置身于畫面的感覺。在一定程度上脫離傳統的圖式，不強調宏大的場景，而恰恰是那種不修飾的山林氣息、人與自然互相感應的氣息，體現了當下的現實心情。

T：你的畫給人靈動、鮮活的感覺，這其中似乎也體現了傳統文人畫所強調的“畫中有詩”。

L：詩人有兩種，一種是寫詩的人，一種是具有詩性的人，我屬于后者。我從沒有在畫中刻意追求詩性，但是它確實如你所說，在我的畫中體現了出來。我畫畫有一理論：胸無成竹。不作猶豫，抓筆就畫，然后根據畫面，自然生發，形成詩意。我認為，心中沒有禁錮的時候，才是自由的。畫畫開始看膽略，顯示平時的積累；中途見功力，顯露筆墨語言的訓練；最終看才氣，顯現文化、修養的整合。

T：此次個展似乎也有人提出了一些建議。

L：是的，既然辦展，就必須去聽聽外界的聲音。我覺得他們說得對，他們說：展覽很好，只有最后似乎有點匆忙。我反思了一下，確實是這樣，因為我在忙碌各種事情的同時來進行創作，到最后精力與時間都沒那么充裕了。

T：來到廣東多年，你覺得自己受嶺南美術創作的最大影響是什么？

L：你看，我是江西人，但是我卻沒有畫江西的山水，而是廣東，清遠和從化是我畫得最多的，原因是這里的人文氣息，我對廣東的情感。幾乎我的事業全部是在廣東發展起來的，對這里有著非常濃厚的感情。嶺南開放、包容的精神態度讓我覺得非常感動，也因此，這里聚集了太多優秀藝術家。

T：從美術學角度來說，你認為中國畫如何發展會更體現中國文化？

L：中國畫是“玩味”的藝術，要能夠讓你走進去，或者站在它前面，玩味它的意象和筆墨，玩味它的情趣，如果我們的作品丟掉中國畫的筆墨，與西方繪畫作品放置在一起時就會顯得偏弱，但當你把自己的筆墨語言提純了，然后在圖式上有所講究，創作的作品就既有當代的東西，又經得起玩味。所以我堅信中國畫必須保留筆墨的基本語言和元素，才能使作品看上去有文化的脈絡和文化的厚度。

T：你稱自己做的一切都是“進行時”，而不是很多人所提出的“過去式”，原因是什么？

L：可能是希望一切都有意義。我是這么覺得的，無論你做什么事情，它一定是具有相當意義的，哪怕小得不能再小的事情，或者完全不需要思考的事情。我做策展也好，管理美術館也好，或者說我去參加一些活動需要發言，有需要深思熟慮的，比如策展，也有即興發揮的，比如發言，這些對我來說都有意義。我曾在去年“文化香奈兒”展覽，提到香水我當時即興發揮：香奈兒，自然之精華，透明的精靈，畢加索輕輕拿起她，手一揮，飛到了天際……有人認為說過就算了，而對我來說它永遠是進行時，因為那不但是我當時的感受，也是我一生中重要的一個截點，至少證明我感動了。

藝術家5宗“最”

最喜歡的身份是什么？

羅一平：在我的這些身份中，我幾乎每個都喜歡。比如館長，雖然忙碌，但是給了我足夠的空間，讓我在這個平臺發揮自己的想法，那么我會盡我所能承擔館長應該承擔的責任，完成我該完成的使命。畫家這個身份不用提了，這絕對是妙不可言的。我寫了很多書，美術理論，動輒幾百萬字?？粗鰜淼臅乙埠荛_心，我不會虛偽地說：寫得不好，請多指教。而是會說：哦？這是我寫的？寫得這么好??？不可思議！有了這些成就感，會更希望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事業上。

你去過最為之心動的地方是哪里？

羅一平：峨眉。無數次腦海中浮現峨眉山，說它秀麗、多姿、雄偉……這都不夠。閉上眼睛就能感受峨眉山的美好，這是無法表達的，“峨眉山月半輪秋，影入平羌江水流。夜發清溪向三峽，思君不見下渝州?！崩畎渍f得多好。

你最時尚的體驗是什么？

羅一平：今天我就覺得很時尚，你和帥氣的攝影師圍著我拍照，還拍得這么好。我喜歡這種融入現在的感覺，下雨不打傘，踩水不穿靴，忙中求靜，靜中帶動，這多好。多和你們年輕人接觸，這就是時尚。

你覺得人生最快樂的事是什么？

羅一平：怕老婆。這不是每個人都知道的事，但是很多人都知道，哈哈。其實怕老婆真不是什么壞事，男人要有胸襟，要有氣度，對待女人就要呵護和尊重。所謂怕老婆，就是敬老婆。我很享受在朋友聚會時，她不說話，但是會幫我們沏功夫茶，喝著她泡的茶，感覺很幸福。

最喜歡的生活方式是怎樣的？

羅一平：如果有時間安靜下來，除了畫畫，就是看書?？磩e人的書，看自己的書?；蛘吆炔?，和朋友聊天。我沒有抽煙的嗜好，最愛喝茶。更喜歡游歷，萬水千山走遍，這是多美妙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