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他很孤獨,因為沒人陪他玩。兩歲開始,他喜歡上畫畫,經常一個人在家涂鴉。年齡大了一點,他每年都要從烏魯木齊坐火車到北京,父母把他交給乘務員,乘務員又安排他到座位上,然后獨自一人面對四天四夜的路程。一路上,從大山、黃河、草原到城市,小孩就在座位上發呆、看風景,或者很乖地拿著小本子畫畫。
姥姥家在北京。他最喜歡在北京的胡同里畫,用粉筆在灰墻上畫小人、小火車、還有房子。他還記得,自己9歲那年重返胡同時,街坊的大媽都還保留著他的涂鴉。
從上小學開始,他就感覺自己和別人不一樣。“別人都評價說,這個孩子清高。我跟別人玩的時候,總覺得有兩個我,一個在玩兒,一個在旁邊冷靜地看著。”他喜歡畫畫和看書,想著長大后要么做名畫家,要么做名戰士。
上大學要做出選擇時,父母對他的藝術夢卻堅決反對。他不爭,朝父母丟下一句:如果理工科能畫畫他就念。本來只是任性的推托,未曾想父母真找到了個可以畫畫的專業,叫“建筑系”。
建筑師是干嘛的?當時別說他不知道,全中國也沒幾個人知道。建筑系在1977年恢復,他上南京工學院(現東南大學)是1981年,“文革”結束大學復課,社會正處于一個如饑似渴的青春期氛圍。他說,當時的校長是錢鐘書堂弟錢鐘韓,曾在歐洲游學六七年,輾轉四五所學校,沒拿學位就回來了。錢鐘韓曾對他說:“別迷信老師,要自學。如果你用功連讀三天書,會發現老師根本沒備課,直接問幾個問題就能讓老師下不來臺。”
到了大二,他開始翹課,常常泡在圖書館里看書,中西哲學、藝術論、歷史人文……看得昏天黑地。回想起那個時候,他說:“剛剛改革開放,大家都對外面的世界有著強烈的求知欲。”
畢業后,他進入浙江美院,本想做建筑教育一類的事情,但發現藝術界對建筑·無所知。為了混口飯吃,他在浙江美院下屬的公司上班,二十七八歲結婚,生活安寧。不過他總覺得不自由,又在哪里觀望著,目光凜冽。熬了幾年,他跟領導請辭。
在接下來的黃金十年,他認識的那些建筑師們都成了巨富,而他卻似乎與建筑設計絕緣了,整天泡在工地上和工匠們一起從事基本的手工勞動,過起了文士的歸隱生活,在西湖邊晃蕩、喝茶看書、訪問朋友。
在孤獨中,他沒有放棄對建筑的思考。
不鼓勵拆遷、不愿意在老房子上“修舊如新”、不喜歡地標性建筑、幾乎不做商業項目。在鄉村快速城市化、建筑設計產業化的中國,他始終與潮流保持一定的距離,這使他備受爭議,更讓他獨樹一幟,也讓他的另類成為偉大。
雖然對傳統建筑的偏愛曾讓他一度曲高和寡,但他卻堅守自己的理想。“我要一個人默默行走,看看能夠走多遠。”基于這種想法,過去八年,從五散房到寧波博物館以及杭州南宋御街的改造,他都在“另類堅持”,“我的原則是改造后,建筑會對你微笑。”
他叫王澍,今年49歲,是中國美術學院建筑藝術學院院長。
2012年5月25日下午,普利茲克獎頒獎典禮在人民大會堂舉行,王澍登上領獎臺。這個分量等同于“諾貝爾”和“奧斯卡”的國際建筑獎項,第一次落在了中國人手中。
“我得謝謝那些年的孤獨時光。”談起成功的秘訣,王澍說,幼年時因為孤獨,培養了畫畫的興趣,以及對建筑的一種懵懂概念;畢業后因為孤獨,能夠靜下心來思考,以后的很多設計靈感都來源于那個時期。
盡管張楚在歌中唱道:“孤獨的人是可恥的,生命像鮮花一樣綻開,我們不能讓自己枯萎。”但我們也不能忘記另外一句話:“真正優秀的人一定覺得自己是孤獨的,他們也清醒地認識到自己的優秀來源于一份孤獨。”
王石是孤獨的,但中國地產第一品牌的形成應該感謝這份獨守;張海迪是孤獨的,這位輪椅上的作家以驚人的專注和堅守,完成了難以超乎常人想象的著作;阿甘和許三多是孤獨的,卻憑借特有的真誠和堅韌驚艷了世人。
我非常贊同一種說法:你不夠優秀,是因為你不夠孤獨。也正如王澍所言:“因為有了那些孤獨,以后再面對孤獨也能堅守,我不怕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