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陰暗的視角讀史

“最無辜堪恨更堪憐，風波獄。”這是明代詩人文徽明感嘆岳飛遭遇而作。翻開歷史，忠良被誣陷，甚至被殘殺的例子比比皆是，君王怎么都這么容易被小人蒙蔽？這著實讓人想不通。也許，真正當上領導的時候，你就會發現情況比自己想象得要復雜很多，仿佛在玩一局《三國殺》，大家都知道你是身份公開的主公，其他人卻隱藏了身份，紛紛向你效忠，你根本不知道誰是忠臣誰是內奸，當此時，你會怎么辦？

于是我問玩游戲的高手：你是主公怎么辦？高人回答：“很簡單，把每一個人都打到瀕死狀態，這樣誰都不能威脅你。即使其他玩家中有敵人想收拾你，他也根本沒有這個實力。”當時我很吃驚，可是翻翻歷史，哪個帝王不是如此？干得好了，威脅領導，干得不好，領導威脅。岳飛被殺，其實不是因為不好，是因為干得太好了。當時宋朝的軍隊就那么點，岳飛的私人軍隊最多的時候就有十萬人，戰斗力極其驚人，人家直接叫他“岳家軍”，連名字聽起來就像是他的私人軍隊，并且軍隊秉承“凍死不拆屋，餓死不擄掠”原則，深得民心。軍隊在他手上，民心在他手上，可能只需掉轉下槍頭，他就能一統天下，多簡單！上古遺訓，得民心者得天下，據說北宋開國皇帝趙匡胤壓根就沒打算做皇帝，是被下面的人推上皇位的。風水輪流轉，作為受益者的趙構，恐怕要時刻恐懼下面的人成為第二趙匡胤吧。如果你是趙構，你怎么做？把岳飛弄死很簡單，但是，親自動手，難免有昏君嫌疑，秦檜于是應運而生，即便隨后世世代代都跪在岳飛墓旁被人罵。

在江湖上混，你就會發現有兩種人，一種是專門整事的，一種是專門整人的。前者叫君子，后者叫小人。盡管大家都喜歡君子，但是，當這些人權力過大，時時威脅你的地位時，便只能痛下殺手，派出秦檜們了。其實，秦檜下場也很慘，等到皇帝派他把威脅他權力的人全弄死后，就把秦檜全家一腳踹開，統統免官，把秦檜活活氣死。這就牽出了小人的又一個壞處：把辦事的人都弄沒了，沒人辦事了，整個家國也因此烏煙瘴氣，快要玩完了。所以，每一個有頭腦的領導都明白一點：小人宜用不宜留，否則政績會一塌糊涂。

當然，害死岳飛只是定點打擊，更牛的領導是武則天型的。武則天用小人的方式比趙構聰明不少，趙構是打橄欖球，為了達到目的，是靠十二道金牌，既推又搡才成功，而她是直接打桌球，只要輕輕一推，其他球全進洞了。所以小人來俊臣只是一個馬蜂窩，武則天叫他去抓各種叛徒，她只把馬蜂窩往人堆里輕輕一扔，小人就替她把反對者紛紛做了，之后武則天的權力才穩固下來，之后降罪來俊臣，方法也很溫柔，順應民心，叫請君入甕，開始重用狄仁杰、張柬之、桓彥范等大能臣。等到國家一派升平時，因君子太多，實力太強，而她手上小人又太少、于是武則天自己也被張柬之給整掉了，張柬之對她恩將仇報，不僅沒人罵張柬之，張柬之還被作為一個中興之臣青史留名，武則天反而卻從此身敗名裂。

于是很多帝王開始考慮：有沒有理想的小人，沒有后代，不會營私，從小和你長大，只聽你一個人的話，這樣打擊起潛在敵人來會更方便更順手，當然有！那就是太監。于是，君王開始重用太監，無論對方攻守同盟搞得多好，只要把太監扔到他們中間，保準雞飛狗跳，你就可以坐收漁利。武則天之后，唐代的皇帝越來越喜歡用太監，最后連整個國家的權力也被太監掌控，皇帝還得看太監的臉色吃飯，這便是權衡失當的后果，對一個領導來說，這個天平真的很難把握。

連劉備這種號稱“仁德”的主公在別人威脅自己權力時也說：“芝蘭當戶，不可不除。”那么身為能臣，你該怎么辦？也許最好的辦法莫過于主動退居二線，所以范仲淹看北宋一直在打擊軍權，又見狄青對自己尊敬如師長，心生憂患，于是動手彈劾自己人，把狄青弄到陳州做知州，保他不被滿門抄斬。狄青都郁悶了，我干得好好的怎么就被貶官了？文彥博直接解釋：“無他，朝廷疑爾。”退居二線未嘗不是一種自保。

當然，退居自保是對方不想弄死你、弄不死你時不得已才用的策略，否則，你退居，敵人對你恨之入骨，是正好給別人害你的機會，這個要具體問題具體分析，因為權力分配問題，是一門藝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