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萬別被媒體綁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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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ditor寧亞歐· Text不言·Designer明君

一場災難發生后5分鐘內Twitter做出的貢獻最大，12小時后就開始幫倒忙。

馬特·羅勒

就像水的波紋泛起，我們不僅離震中有著空間的距離，也有著時間的距離。“親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重溫《唐山大地震》，如它的英文片名《余震》一樣，與災難相連的我們，又與生活相連，“災難”只是一時，而“災后”才是更長久的時間。媒體可以幫助我們跨越空間阻隔，快速反應，卻也還有冷靜、持久等作為，需要在經受內心的考驗之后鍛造。

在漫長的印刷文明之后，現代媒介雖然只有短短100余年的歷史，卻早已天翻地覆地改變了我們的生活面貌。猶記2008年汶川地震，幾個郊縣失去聯系，大大耽擱了黃金72小時的最佳救援時間，而此次欣慰的是，作為生命線的通訊相對暢通。只是媒體雖然及時，但并非沒有弊病。在災難輿論中，兩個事件引發的話題足以為我們提供一個反思媒體作用的機會。其中一個，是在二元對立思維上不斷綴起的對壘陣營，是由志愿救災引發的話題。相比汶川地震時成千上萬志愿者自發到災區救援獲得的一邊倒的贊揚與感動，這一次，整體上更為迅速、專業的志愿者們，卻在一些報道中被指為堵塞交通、增添混亂，一時間，一派聲嘶力竭的“跪求志愿者不要去災區添亂”，另一派義憤填膺地說“袖手旁觀的人無權指責志愿者”。

于是評論、轉發，在媒體的放大下，我們充當著“捧殺”或“棒殺”的角色，卻早已在無謂的論爭中偏離了守候的初衷。

弗羅姆曾經這樣描述過人類企盼技術進步給自己帶來福音：“技術可以使我們無所不能，科學可以使我們無所不知。于是，我們都成了神……”可科技革命的樂觀主義早就已經幻滅，技術的進步并不總是必然等同于文明的進步。作為技術進步的成果之一，媒體自然也不能免于此詰問。

所以，必時時銘記，時時反思；愿現代媒介這一利器，被賦予我們更多人性的溫度。

正視媒介，是良好運用媒介的前提。作為為人所操控的工具，媒介不可避免地沾染著人所具有的洞見與盲點，它的無所遁形也是一種泥沙俱下。

為你掌握的媒體資源打個包

地震之后，鋪天蓋地的媒體報道里，圍繞兩則消息形成的“話語場”頗為引人注目——它們遠遠超出事件本身，在人們推波助瀾的言說中，形成了多層次、多中心、多方向的不斷擴展的場所。

我無意再參與言說或評判，因為在我看來，癥結正是媒介在事件中的角色。這位名不見經傳的馬特·羅勒給出的結論，“災難發生后5分鐘內Twitter做出的貢獻最大，12小時后就開始幫倒忙”，或許并非嘩眾取寵的無稽之談。在災難頻仍的日子里，它為我們打開一個反思的角度，去再次審視已經遍布在我們生活各個角落的新媒體，是否能如我們想象的那樣發揮匯集信息、輿論監督的積極作用。

正視媒介，是良好運用媒介的前提。作為被人所操控的工具，媒介不可避免地沾染著人所具有的洞見與盲點，它的無所遁形也是一種泥沙俱下。英劇《黑鏡》里就曾對此做過尖銳地諷刺：當綁匪挾持了公主，要求首相與豬做愛，并將丑態上傳至視頻網絡公之于眾，尋找替身是個聽起來頗為巧妙的兩全方案，但愚蠢而多事的工作人員卻在后備演員進入演播室時拍下了照片上傳到Twitter，計劃暴露而流產——好吧，首相與豬太過遙遠，欣賞不來這英式黑色幽默，不過你剛認真地拜讀了那些看似層層剝繭般揭露一個幕后故事的長微博，迫不及待地轉發諸位周知，還沒到下班就發現自己的微博被開了“天窗”，取而代之的告示是“被查證為不實新聞而刪除”——復雜的真實曲曲折折地隱藏在更幽深處，寫故事的人卻不知道從哪里排進了這個長隊，你跟在后邊為斷章取義而振臂高呼，是不是也算一種堪比黑色幽默式的行為藝術？4月21日下午雅安又一輛救災軍車墜崖的消息、“徐敬求助”等各種詐捐信息不斷傳出，眼看被這些轉發量過萬的虛假信息欺騙的善心，就知道“地震后要防余震也要防謠言，謠言有時比地震更容易造成二次傷害”絕非危言聳聽；不僅是匯集信息上魚龍混雜，新媒體也未必那么優秀地扮演輿論監督的作用。說吧，對于所謂的“最美新娘”，你持何種看法？關于志愿者的討論，你轉發的是“跪求別添亂”，還是《每個S都有屬于他的那個M：評“跪求別添亂”》？加入以界定善惡為名的論爭，毫無意義地向人贈予鮮花或拋去雞蛋，遂有人再次呼吁“勿被道德綁架”——其實倒不如說，“綁架你的是媒介！”

媒介有靈魂，日益浸透到我們的日常生活與思維方式中，而人的智性正是用以平衡理性和感性、平衡人的思考方式和媒介的思考方式的。我們必須再次警醒，因為信息要快，所以有時甄別不善；因為觀點必須鮮明，所以有時失之偏頗。當信息并不完全，真相并不明朗的時候，站在媒介之外，同樣是一種值得敬重而并非犬儒的行為。在這浮云蒼狗，轉瞬城傾的世間，不作為卻不忘記，誰說不是對內心信念的釀造和考驗過程？

否則，喋喋不休的爭論，才真的是在有限的媒介空間里，大堵特堵著救援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