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莉是我的前同事,她長相一般,性格內向,24年來也沒談過戀愛,一門心思撲在工作上。
可能因為都來自于西南,喜辣,我和黃莉走得越來越近,而她也無時無刻不在表達自己渴望戀愛的迫切心情。
我當時還笑她傻,找對象哪有那么容易?要碰到一個對的人,有時比登天還難。
但沒想到,一個半月后,她居然就要結婚了。
結婚對象是來公司的推銷員。那天他進了我們辦公室,誰都沒有理會他。遭遇了我們的集體冷遇之后,他尷尬而無助地靠著墻角,用手擦著汗水。就在他準備離開的時候,黃莉替他倒了杯水,還遞給他一張紙巾。
幾天后,推銷員守在公司門口等黃莉,送了她一支唇膏。
就這樣,兩人悄無聲息地好上了,并且很快有了孩子,接著準備閃婚。
我勸她不要這么輕率地決定自己的終身大事。想想看,僅僅一個半月,彼此都不了解,而且大家都剛畢業不久,經濟基礎還沒建立,對方也只是個推銷員,他們的結合能有什么好結果?
黃莉橫了我一眼,說我世俗,然后絮絮叨叨說她家推銷員對她有多好:在外面看到好吃的好玩的,總會想著買來送給她;她愛吃蝦卻不愛剝殼,他就自己動手,把剔得精光的蝦仁往她嘴里送;她愛吃茄子,他就買了一本《茄子的50種做法》,一有空就貓在廚房里學;他不愛吃辣,卻愿意為了她,做一大桌川菜。
我心想這算啥事啊,一些小恩小惠就可以忽視現實問題嗎?
可是黃莉卻鐵了心,她以最快的速度訂了酒席,讓雙方父母見了面……就這樣,把自己嫁了。
過了不久,她又到公司收拾東西,準備辭職。
我趕緊跑到人事處攔住她,將她拽到走廊,搶了她的辭呈,壓低聲音問她:“你瘋了,辭職后你怎么辦?你喝西北風去?”
黃莉垂頭摸著小腹,忽地抬頭沖我笑:“沒事,我老公會想辦法。”
我差點尖叫起來,他想辦法?每天賠著笑臉推銷,卻業績甚微——他的工資還不到黃莉的一半。付房租,還有養胎費,之后的奶粉錢,他賣血都供不起!
我勸黃莉收回辭呈,她很無奈:“兩家老人都沒辦法過來照顧我們,我只能辭職,照顧自己和寶寶。反正船到橋頭自然直,你也不必為我擔憂。”
唉,真不明白,為什么她非要選擇讓自己不快活的生活方式,亦有些氣自己這么苦口婆心地勸她,卻是吃力不討好。為此,我有一段時間沒聯系她,可是一聽到她動了胎氣要生了,我又心急火燎地去看她。
當我匆忙趕到她家時,發現她倒在地上,她朝我歉意一笑:“救護車馬上就來了,能不能陪我去醫院?”
原來推銷員不在家,她做飯時不小心滑倒了。
整個分娩過程,我都沒有聯系上推銷員。手術過后,我免不了說他的氣話,覺得他作為丈夫很失職,妻子生孩子時他都不在身邊,這樣的生活有什么幸福可言?
黃莉卻為他辯解:“不是的,他真的很辛苦,我不想他一身疲累回到家還要給我做飯,才堅持自己動手。”
這時,推銷員急匆匆地跑進病房,在得知黃莉已無大恙之后,他想看看孩子。我卻搶先抱走孩子。
沒想到,黃莉從病床上強撐起來,從我手上奪過孩子,我覺得她瘋了:“他根本不是個稱職的丈夫和父親!”
我們就這樣在病房里吵吵嚷嚷,最后,黃莉沖我尖叫:“不用你管,這是我的家事!”
我懵了,走出病房之后,失魂落魂地坐在醫院草坪的椅子上。一位老伯伯也走了過來,并坐在我的身邊。他的氣色不太好,我問他,需不需要我幫忙喊醫生。他搖頭說不用。
他說,他在醫院已經住了一個月,不打算再住了。
原來他得了絕癥,如果住院治療的話,還能活兩三年,可是他打算回家。
我忍不住開口:“能多活一段時間不是更好嗎?”
老人回答我:“我啊,覺得用半年時間陪伴家人比關在醫院里每天打針吃藥要幸福。”
我啞然,卻找不到反駁的話。
后來,我和老人聊了黃莉的事。說到最后,我憤憤不平:“我想不明白,我處處為她著想,希望她過得幸福,怎么到頭來,我卻成了黑臉?”
老人微微一笑:“那只是你一廂情愿地認為吧。幸福這種事,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只有本人才有資格決定,旁人說的都不算數。”
我一愣,細細體味這句話。
的確,我憑什么認為黃莉過得不幸福呢?我只是一味地將自己的感受代入她的生活里,一廂情愿地替她的生活做了評判。但其實,和推銷員一起生活、為他生孩子的那個人,是黃莉,而不是我。
每個人都只能對自己生活的幸福指數打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