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趙亞鋒,1982年生。甘肅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天水市作協(xié)理事。作品散見《青年文學(xué)》、《星星詩刊》、《北京文學(xué)》、《飛天》、《詩潮》、《詩選刊》、《綠風(fēng)詩刊》、《中國詩歌》、《散文詩》等期刊,有詩歌入選《2011年度中國詩歌精選》等選本。
秋天的野菊花
九月的天空下,一簇一簇的野菊花
貧瘠土地上一朵富足的笑容
每年父親躬耕于此,你也如約燦爛
仿佛磨鈍的鋤頭隨意一出口
就說破了的秘密。孤獨(dú)的勞動
收獲了意外的美
對于這朵插在土地額頭的金簪
父親卻視而不見。他正用鋒利的鐵锨
像鏟除生活里那些蔓延的病根以及結(jié)痂的傷口
在雅致而清俊的野菊花面前
粗糙暗淡的父親,黑著臉,大口喘氣
只是固執(zhí)地找尋那顆
沉迷于做夢而忘記發(fā)芽的種子
微微顫栗的野菊花,你是否看到:
一個被汗水褪盡皮膚本色的人間平民
正以誠懇勞動的形式,一鞠一躬
向花中的貴族致敬
雪下了一半
紛紛揚(yáng)揚(yáng)的雪,天空綻放的
微小花朵。在隆冬
天堂已經(jīng)暮春
雪越下越大,這樣的天氣里
抱怨生活的瑣碎,感嘆世事的茫然
是多么不合時宜。我應(yīng)該忘記
內(nèi)心的蒼白和陰冷,來為這場
一年一遇的盛宴寫一首祝詞
上帝不言,卻只給世界
披一件圣潔的外衣,只給我蒼涼的暗示
大雪初霽。我不停地仰望、凝視
——那雪,其實(shí)只下了一半
另一半,還在上帝的庭院里盛開著
與這寧靜美麗的清晨
形成完美的對應(yīng)。天空和大地
是上帝攤開的左手和右手
——親愛的,外面很冷,你看
連上帝都戴著白手套
撼動
一場風(fēng),圍著一棵樹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
他搖晃,發(fā)脾氣
踢起地上的沙石和灰塵
甚至從多個方向用力,也不能
把一個站立的人,沉默的人
給放倒
他揪住顫抖的葉子不松手,大吼小叫
以為這樣,身子蜷曲的老樹
會從深深的土里,拔出繁密的根須
跟他走
就像很久以前的一個情景:總得有誰
站出來,交出通往春天的鑰匙
說出陽光藏在地下的秘密……
氣急敗壞的風(fēng),憤怒不堪的風(fēng)
一頭向地埂撞去——那里,幾棵冰草
差點(diǎn)閃壞了腰
這個春天
這個春天,山的皮膚依然是綠的
水的眼睛有些發(fā)藍(lán)
包著青絲巾的麥苗,像穩(wěn)重持家的
公婆,隔著幾道地埂,借風(fēng)之語
對頂著黃頭蓋的油菜花,那個涂脂抹粉的
新媳婦,絮叨著作為農(nóng)村女人
在春天應(yīng)該恪守的本分
風(fēng)一陣接一陣。風(fēng)的意思
是要把大地吹得薄一點(diǎn),再薄一點(diǎn)
好讓那些星星一樣的小草擠出頭來
看看春天的模樣
“有一處雪始終未化?!闭驹诶鏄渖系囊恢圾B
對另一只鳥說話的語氣有一絲冷
而桃花盛開,更多身披黑風(fēng)衣的鳥兒
像幾粒還未充分燃燒的煤屑
他們關(guān)于雪的激烈言辭
高過了一座村莊的炊煙
一顆淚水與另一顆淚水相遇
仿佛近在咫尺的左手與右手
從天涯趕來的一次重逢
只為一個久違的熱吻
你是冷的,我也是
仿佛同一個枝頭上,背靠背的
兩枚葉子,同時被秋風(fēng)吹落
相似的身姿和命運(yùn)。墜地重疊
像一個凄美的嘆詞
其實(shí)是傷與痛兩個字
在一陣啜泣的攙扶下
無言地?fù)肀г谝黄?/p>
形成了一片巨大的冰涼
越攥越緊的石頭
那塊石頭,也許是因?yàn)槌舐痛植?/p>
而漲紅了臉,心臟也差點(diǎn)
停止了跳動。前半生,他被渾濁的河水
那溫柔的鞭子抽打、驅(qū)趕
然后隨意甩在了陌生的岸邊
如今,冷風(fēng)吹著他的后腦勺
雨滴一下一下,想要掏空他口袋里
僅剩的熱度。我知道他的疼
不能用眼淚表達(dá),只能用忍耐抵抗
雖然沒有多少力氣了,可他越攥越緊的拳頭
如果松開,他還算硬朗的身板
就會馬上散架。到那時
搖頭晃腦的螞蟻和爬蟲
也會聞訊趕來,舔食他體內(nèi)
陽光釀成的蜜。卻沒有人在意
一顆破碎的心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