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風姿各異的民俗為影視藝術民族風格的刻畫提供了豐富的“養料供給”。張藝謀早期的電影創作對“民俗養料”的吸收尤為充分,張藝謀巧妙地借助“民俗佐料”調制出一道道“中國烹飪”,掀起一番“中國民俗誘惑”熱潮,筑構起中國新時期電影在世界范圍內的一道亮麗風景。張藝謀早期電影中“民俗誘惑“的成功在于兩道工序:其一:民俗原料的篩選尤為花心思,每一個民俗場景、民俗動作、民俗語言都別具匠心;其二:運用了最能保證“民俗原料”色、香、味齊全的烹飪方式,根據不同“民俗原料“的不同“口味”、不同“營養成分”,選擇與之相應的烹飪方式。
關鍵詞:民俗;民俗誘惑;民俗養料
民俗作為傳統文化的一個組成部分,是在各個民族特有的自然環境、經濟方式、社會結構、政治制度、歷史傳承、文化背景、生活方式、心態感受等因素的制約下孕育、發出并傳承的。民俗是一個名族和地區所共有的文化意識,是一種共同的心理模式和框架,反映了這個群體、民族、國家的獨特的性格特征,不同國家、不同民族的傳統民俗有著自己的獨特個性。
別林斯基曾講道:“ 民族性是真正成熟的藝術品必備的條件一個民族或一個國家的風俗習慣和特色的忠實描寫,一切這些民俗,構成一個民族的面貌,沒有了他們,這個民族就好比一個沒有臉的人物?!币虼孙L姿各異的民俗為影視藝術民族風格的刻畫提供了豐富的“養料供給”。張藝謀早期的電影創作對“民俗養料”的吸收尤為充分?!都t高粱》、《菊豆》、《大紅燈籠高高掛》、《秋菊打官司》、《活著》等,張藝謀巧妙地借助“民俗佐料”調制出一道道“中國烹飪”,掀起一番“中國民俗誘惑”熱潮。正是由于張藝謀早期電影中的“民俗誘惑”,使得其作品“風味”獨特,筑構起中國新時期電影的一道亮麗風景,同時這道亮麗的風景“紅杏出墻”,使中國電影“鯉魚躍龍門”,踏上世界光影舞臺。盡管對于“張藝謀現象”褒貶不一,擁護者認為此乃中國之“原生態”,質疑者則反駁道此舉媚俗西方。暫不論此,從張藝謀早期的創作序列中,他的“民俗套餐”烹飪廚藝確實非常了得。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一道好菜,原料為本。張藝謀的早期電影創作中對于民俗原料的篩選尤為花心思。每一個民俗場景、民俗動作、民俗語言都別具匠心,正是這一處處民俗細節地強調,使得這一道盛宴有著擋不住的“食欲誘惑“。從《紅高粱》到《菊豆》到《大紅燈籠高高掛》到《秋菊打官司》再到《活著》,每一個民俗,看似平淡,實則意蘊深遠。每一個民俗表面看去好比一條靜靜流淌著的潺潺溪流,于平靜無聲處卻傳達出對于人性的追究和生命的洞察,每一個民俗,發出一種由有限向無限透射的力量,升華成為一種“中國符號”。
《紅高粱》中“顛轎”、“野合”“祭酒神”等一系列充滿陽剛之氣的民俗場面,流露出中華民族上下幾千年所積蘊的狂放、灑脫,張揚出生命的活力。單說“顛轎”一場,一群赤裸著膀子的粗野漢子踉蹌著步調,扯著嗓門,唱著俏皮的調子。張藝謀借用“顛轎”這一傳統民俗,將民族意識深處的那股子沖天浩氣,盡情地抖落了出來。《大紅燈籠高高掛》中的“掛燈滅燈”、“捶腳”民俗。影片中大紅燈籠的掛與落關聯著女性的命運,映照著封建社會女性的悲慘人生,將傳統封建秩序對于人性的戕害形象呈現?!毒斩埂分械摹皵r棺哭喪”,私下偷情的菊豆和楊天青為顯盡孝,一次次哭著上前攔棺,直至兩人筋疲力盡。張藝謀借用這一民俗一方面表現出了主人公楊天青性格上的懦弱,另一面也表現出封建教條對于人性的壓抑與扭曲。染缸、耀眼奪目的大紅布匹,則寓意著菊豆同楊天青的偷情在放縱與束縛、歡樂與痛楚間搖擺。
《秋菊打官司》中的秋菊為了底層人的自尊討個“說法”和在斷子絕孫的恐懼中狀告村長,由此看出秋菊打官司的勇氣和堅韌是來自于中國傳統民俗的力量。在秋菊被村長救了命,有了“面子”以及兒子生了,能夠傳宗接代之后,官司就不存在了??梢姀埶囍\《秋菊打官司》同民俗仍然有著千絲萬縷地牽連?!痘钪分械膿u骰子、賭博以及皮影戲,這些民俗化的場景也搭建其一個形象的“中國傳統意境”.
張藝謀精心地“民俗原料”選擇為他早期作品中傳統文化張力的形成奠定了根基。然而原料備齊只不過是“民俗誘惑”得以形成的第一道工序,張藝謀的廚藝高超還在于他運用了最能保證“民俗原料”色、香、味齊全的烹飪方式,根據不同“民俗原料“的不同“口味”、不同“營養成分”,選擇與之相應的烹飪方式,旺火爆炒還是溫火慢蒸,張藝謀對于火候的掌握可謂恰到好處。
《紅高粱》中“顛轎”一場,一群年輕健壯、肌肉結實的男人夸張的動作造型,桀驁不馴、驚天動地的喊唱,與廣闊無邊的極為單純的黃色土地、煙塵,熱情飽滿的紅色蓋頭、轎子,完美融合。以濃烈的色彩,豪放的風格,呼喚中華民族激揚昂奮的民族精神。正如張藝謀自己所言:“我之所以把《紅高粱》拍得轟轟烈烈烈,張張揚揚,就是要展示一種痛快淋漓的人生態度,要表達‘人活一口氣,樹活一張皮’這樣一個拙直淺顯的道理。只有這樣,民性才會激揚發展,國力才會強盛不衰。”張藝謀將“顛轎”這一民俗,置于荒蕪的沙漠,通過大面積明亮的黃色和鮮艷的紅色交織,將西北人情、西北風貌、西北的粗狂與強悍淋漓盡致地灑落出來?!耙昂稀币粓觯紫葼敔斕て揭黄吡?,一塊圓形的圣壇鋪展開來,兩性性愛,被賦予了不可侵犯的神圣。“野合”這一原本粗俗的民俗行為,在張藝謀的修飾之下,卻是如此的莊重與嚴肅,再加之火紅的高粱,被陽光鑲嵌成金色在風中狂舞,以及猶如助威的嗩吶聲,驚天動地,更加襯托出“野合”的威嚴,以及張藝謀對于生命的歌頌。
《菊豆》中“攔棺哭喪”一場,表面嬸侄關系的菊豆和楊天青其實早已偷情私生一子天白,但是由于吃人的禮教,兩人上演了一場“人前作秀”,從而揭示出了民族文化中強大的傳統約束力。紅色的“染布”,一方面是菊豆與天青愛情的傳遞,二人在紅色的染布下相識相愛,另一方面也是血腥的殺戮,天白得知母親與天青的“奸情”怒殺天青以及最后絕望的菊豆縱火燒毀“楊氏染坊”?!叭靖住备嵌兰o中葉整個社會環境的概貌,每個人在社會的“染缸”被腐化,被封建殘余思想所異化,沒有獨立,沒有自由。正如天青一樣,面對菊豆的多次提議私奔,他失蹤不愿意接受,縱使現實的生活已經壓得他幾近窒息,縱使他知道這樣的日子不會有盡頭,不會有轉機,他仍舊默默的承受著。
《大紅燈籠高高掛》中“掛燈滅燈”,張藝謀采取一種截然不同于《紅高粱》的烹飪方式。片中幾次出現的舊宅院全景,規矩的封閉性構圖,表現得異常的穩定,象征著封建秩序的異常強大,封建制度的根深蒂固,由此為妻妾的犧牲、異化埋下了伏筆。導演將一排排整齊的紅燈籠包圍于這座封閉的青磚灰瓦喬家大院,從而使得“掛燈滅燈”這一民俗,承載著更多的“男權游戲”的意味,即便是妻妾間如何費勁心機,相互算計,也不過是被男權玩弄與股掌之間的玩物而已。大紅燈籠被高高地掛起,雖然牽動著每一位妻妾的地位與權勢,但是紅燈籠所散發的光芒被無際的黑暗包圍著,微弱的光亮仿佛正在一點點地被“黑洞”吸收。由此可見張藝謀為“掛燈滅燈”這一民俗,巧妙地設定下一個情境,掛燈的榮耀與滅燈的失寵,對于“老爺”而言無關痛癢。另外,大院里雕花的屋檐更是妻妾間鉤心斗角的寫照,使得“掛燈滅燈”同環境細節相互映照。
《秋菊打官司》中,張藝謀對于民俗的表現,顯示了不事雕琢的功力,呈現出一種簡單樸素的風格,將秋菊的心歷路程化作了簡單、質樸般的鏡頭語言。張藝謀對秋菊告村長打官司通過紀錄片式的對環境的真實表現。盡管少了一些細節的精雕細琢,卻透露出一股質樸無華的震撼?!痘钪分袚u骰子、賭博以及皮影戲,反映出人被迫逆來順受的悲慘遭遇,民俗化的道具參與人物性格的刻畫,彰顯出主人公隱忍的性格特征,同時也為整個影片打下了當下時代背景的深刻烙印。
從1987年的《紅高梁》直到1994年的《活著》,張藝謀早期電影作品對于“民俗”的厚愛,使得他的創作令人耳目一新,同時他的名字也在世界級的頒獎舞臺上被反復的提及,形成了一股波及世界范圍的“民俗誘惑”。民俗作為中華民族傳統文化的一種外顯形式,以其普遍性、大眾性的文化屬性使得其在影視素材中脫穎而出,張藝謀重視到了這一點,并且將之表現得堪謂極致,通過上等的“民俗選材“工序以及恰如其分的烹飪方式使得張藝謀的“民俗誘惑”勢不可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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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上海大學影視與技術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