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這樣的句子千百年來不知道震撼了多少人。驅車千里,趕到了內蒙古阿拉善盟的額濟納,這也是王維老師寫下這首詩的地方,那種蒼涼甚至超過了文字本身。我在很長時間里都認為長河指的是黃河,其實不是,就是額濟納河,現在稱為長已經勉為其難了。不過,孤煙仍然很直,就像筆直的公路一樣,沿著戈壁一直伸向天邊。常常是幾十公里甚至上百公里沒有一個村落,甚至沒有一次會車,寂寞交匯著空闊,如果沒有一顆強大的內心還真的難以保持住方向盤后面的耐心和細心。
不得不承認,對于常年生活在城市之中的我們,這樣的旅程其實真的很奢侈。我們一行不是騎著駿馬,而是開著拉力賽贊助商提供的寶馬,聽著草原特有的長調,車窗外面的曠野是一種回歸的體驗式的享受,而不是300年之前土爾扈特部從伏爾加河千里奔波的艱辛。有趣的是,7月份參加絲綢之路拉力賽的時候,正好是從莫斯科開到了伏爾加河入海口的阿斯特拉罕,那里也是后金的都城。后金,蒙古,還有西夏,這些歷史中的古國就像詩句一樣和現實的地理,尤其是我們的旅行連接在了一起。其中,我畫了很多問號的,就是西夏,這個只存在了600年的國度就像朔方古城一樣神秘地消失了。
在額濟納的博物館里,我看到了這個塞外邊城的2000多年的歷史,最讓我興奮的,這里竟然是西夏時代的一個重鎮,那時候,這里叫做黑城。那些陶片,那些印鑒還有殘缺的公文告訴我那個時代的繁榮,但是,我寧愿走出博物館,來到額濟納城邊的胡楊林里,那迄今為止仍然傲立在風沙之中的胡楊才是歷史的最好見證。
胡楊,是一個充滿神奇色彩的樹種。在千里戈壁之上,經常能夠看到這種頑強的生命,用雄勁的姿態讓你眼前為之一亮。號稱生而不死一千年,死而不倒一千年,倒而不朽一千年,是否有這樣的傳奇我無法考證,但是,這樣生生不息的生命的力量卻是真實的,那是一種強大的氣場,如果你來到期間,沒法不為之所動。我們來到額濟納的時候已經接近9月末,胡楊林仍然是綠色的,但是已經開始泛黃。如果到了10月初,那時候整個胡楊林都會變黃變紅,就像楓葉一樣漂亮,同時又帶著那種不屈不撓的氣勢。
胡楊林顏色的改變和溫差的改變是分不開的。這里的溫差之大讓我們難以置信,早晚的溫度可以達到0度,但是白天卻可以達到30度,至于夏天和冬天的溫差就更加懸殊了,從7月份的70度高溫,到1月份的零下30度,這樣100度的跨度,憑誰都會望而生畏的。這樣艱苦的環境中,生活著一支歷經磨難的部落,那就是回歸祖國的土爾扈特部,他們就像胡楊一樣在這塊土地上生生不息。
如今,這片胡楊林已經成了一個公園,每年都有幾十萬的游客從四面八方趕到額濟納。門票很貴,要170元,而里面除了胡楊還是胡楊,其實并沒有什么特別的景致。我不是說胡楊不是特別的景致,而是想說,在這片土地上,到處都是胡楊,完全不必去公園里看。既然是一種蓬勃的生命,那么我們為什么不去看野生的,而要看籠子里的呢?
在這里,如果你睜開眼睛,想要躲開胡楊都是很難的。在胡楊林里用了一個多小時的時間走了一大圈之后,我的結論是,那里的風光太人為了。很多故意貼上的標簽,讓我有種畫蛇添足的感覺。這幾年差不多走遍了祖國的大好河山,比較遺憾的是,給蛇畫的“足”幾乎泛濫到了每一個角落。你想要看原生態,那么對不起,去邊遠的地方吧。而如今,就連邊遠的中蒙邊境的小城也無法獨善其身了。
我所熱衷越野拉力賽一項基本的原則就是在沒有路的地方找到路,所以,這十幾年,我差不多走遍了這個世界上荒涼的地方。僅僅十幾年的時間,我注意到沒有路的地方已經越來越少了。如果說千年的胡楊,它可以抵御風沙和寂寞,但是,它卻無法抵擋文明的力量和侵蝕。當它看到我們拿著相機,在它的面前用手指擺出V字型的時候,如果它有知,會不會笑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