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愛十四行

1

我想著去看你，仿佛醞釀了

一夜的陽光在清晨與墻壁碰頭

小珍，請原諒我用詞老套

事實上你早已經(jīng)木然如石

但我疏落的影子仍然遮不住

你稚嫩的傷口。那么，說吧

你是妹妹，可憐的童工

襁褓里的棄嬰，或是一粒

黑種子，二十八年前從天而降

與樹木、野草成為世界的一部分

裝飾大地。是的，你不是

誰的女兒，你是點綴塵世的花朵

你是上帝的孩子。現(xiàn)在

請把你剝皮后的苦瓜獻給我

2

我吃掉了苦瓜，小珍

你要把我的歡樂拿去。這有

什么不可以，那個人，生了你

作為報答，你要生一個媽媽

現(xiàn)在她把你緊緊摟在懷中

現(xiàn)在她喂養(yǎng)你糧食和智慧

現(xiàn)在她給你房子和幸福，她

教你如何處理初潮，教你

如何受孕。那個拋棄你的人

終將死于一場非命，帶著你

日夜糾纏的愛與恨——

“母親”的債，走向張開的墳墓

那時，我替你寬恕她

小珍，這又有什么不可以

3

在這一個陽光灑落的正午

在這一場光與影制造的盛宴之中

注定一部分詞語要在夏天流亡

而另一部分無辜地被你重復利用

好像故意復習身世。一個人

能破碎幾次？一個人又能

承受多少次相同的拷問？在你的

日記本里，在你不言而喻的

悲傷里，你不停地尖叫著。小珍

如果聲音能分裂為碎片

被風帶走，我希望你大聲喊出

疼痛。使我在抬起頭時懂得

為你流淚是一件多么值得的事情

就像雨水懂得抹去一些事物的輪廓

4

然后，你被分配去做飯

我感覺到你不時轉回頭，看著

我，趴在窗前曲成你質問的姿勢

望向近處的田野，遠處的山巒

為何至今仍然不能真實地活著

為何我們不能像它們那樣

選擇從信神的村莊上空，在

飄蕩的炊煙中，靠近生活？為何

我們不能像河流，即便有人投毒

捕魚，甚至投河自殺，仍然

試著去愛上畢生恨之入骨的人

小珍，生命本該如此，像你準備的

午餐，如果沒有鹽和辣的命令

誰也不能心滿意足，全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