駕駛證的故事

我有個哥們，因為系統性的風險，絕對不是故意地和魏少輝這些當年中國足球的鐵腕人物們一起關了一年。出來之后，他首先完成了減肥的艱巨任務，除此之外呢，還有精神上的禪境，這種此前從來都沒有過的境界終于修練成功了。具體而言，就是對于一切的發生都不再拍案稱奇，而是認為一切皆有可能。每次喝酒時候看到意氣風發的哥們，他會善意地提醒，誰都不要以為自己很牛，因為誰都有可能被關起來，以為自己很清白，那是你自我的感覺！

對于這樣的看法，我有點半信半疑。常常想，他被洗腦了，真需要一段時間才能恢復，就像減肥的效果一樣。不過，最近的事情讓我改變了看法，并不光是他被洗腦的問題，并不光是讓我們撓頭的體系的問題，而是這個世界上確實存在著眾多的陰差陽錯。就是在半個月前，我自己就有了切身的經驗。

法國的駕照比較簡單，是一個粉紅色的紙做成的。褶在錢包里，每三年就要換個新的。更換的手續一般都很簡單，只要一個住址證明和兩張身份照就可以了，當然了，還有舊的駕照。當我把舊的駕照遞進窗口的時候，窗口里和善的女士卻瞪大了眼睛，問我：“先生，您什么意思？”

我有點詫異：“換駕照啊，不是和你說了嗎？”

不過，等我向窗口里面望去，就發現了，駕照里面竟然夾著一張500歐元的紙幣。這種面值的錢在法國有個外號，叫“本·拉登”，因為正常的情況下法國人一般都用信用卡和支票交易，手里很少有現金，更不會要說這樣大額的鈔票了。因此，可以想象，這樣的大鈔也很難花得出去。

不過，我們中國人卻非常喜歡這樣的鈔票，攜帶方便。我每次報銷，如果不是特意叮囑，拿到的都是這樣的錢。這么大的面值，放在錢包里，就擔心像駕駛證一樣被折損，所以，我就格外小心地夾在了駕駛證里面。結果，久而久之，就忘了。直到換駕照，才發現了這個意外的收獲。

聽完我如實的解釋，她笑了：“我也很奇怪啊，這里根本就不需要行賄！”說完就把鈔票從窗口里遞了出來。隨后又補充說：“不過，如果在對面，就算是誤會，那也沒法解釋得清楚了，你的麻煩就大了?！?/p>

駕駛證窗口的對面，是警察局辦理外國人移民身份證的地方，也是各種丑聞不斷的地方。按照法國的規定，如果涉嫌行賄，那么，將可能受到罰款和刑事追究的雙重懲罰。那樣的話，我還真的成了現形呢！突然想起了我的哥們剛出來的時候的感觸，然也！

有趣的是，在辦完所有的手續之后，這位善意的女士還專門走出辦公室，再三問我是不是還有什么問題。以至于讓我按照在國內辦事的邏輯來很惡意地懷疑，她是不是希望那張鈔票真的是有意夾在駕照里面啊？

兩周之后，回到警察局領新的駕駛證。在簽名的時候，發現駕駛證的有效期從終生有效改成15年有效了。這時候，窗口里已經不是同一個善良的女士了，她望著有點困惑的我，很哲學地說：“誰能知道，15年之后，我們會變成什么樣子，世界會變成什么樣子呢？”

這樣的看法雖然有點灰色，就像巴黎的天氣一樣，但這卻是一個不爭的事實。具體到這張駕照，就發生了太多的變化。記得最早一次拿到法國駕照是2001年，拿到之后就有12分可以揮霍了，結果，跑了達喀爾拉力賽之后兩年就因為連續的超速被吊銷了。說起來也真的不湊巧，我剛剛上癮的飚車愛好正好趕上了薩科奇政府大肆建造雷達的年代，加上不懂得怎樣偷奸取巧，12分，該是一個多么弱不禁風的數字啊。

接著是半年的閉門思過，然后是體檢，然后是理論，當然是再次滿分通過。2006年，我拿到了第二本法國駕照。有點小遺憾，從那年開始，每個新駕駛證只有6分，要半年不犯錯誤才可以把12分的蓄水池蓄滿。塞納河都泛濫了，但是這12分的標桿，我好像從來也沒有達到過。

轉眼又是7年過去了，現在拿到這張新的駕照時，發現除了有效期改變了之外，駕照的長相也完全變了。對，減肥了，變得更精致了。不再是那樣曖昧的粉色的紙，而是一張比名片還小的卡片，做得比我們的身份證還精致。15年之后，更換這樣的駕照，我再也不用擔心里面會夾著一張500歐元的鈔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