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睹各種變化
4月10日中午12點整,魏老師剛一下課,就匆匆來到了與我們相約的咖啡館。1米86的高個子,和善的笑容,讓我們一眼就從人群中認出她來。坐下來點完餐,她便爽快地直入主題:“我第一次來北京是1990年。從飛機場到市區(qū)的路上,眼前的一幕讓我一開始就對北京印象深刻:一個牧羊人趕著一群山羊正在過馬路,山羊的叫聲此起彼伏,牧羊人的鞭子抽得嘎嘎響,嘴里還咕噥著一些聽不懂的聲音。我當時好驚訝,進城的路上竟然還有放羊的!” 說到這里,魏老師突然話鋒一轉:“但是現(xiàn)在已經大變樣了,機場高速寬闊方便,交通環(huán)境也改善了不少。以前要出個門道遠不說,還只能坐公交,現(xiàn)在有了地鐵,既便宜又快速,方便多了。學生坐公交車半價,老年人還能免票,北京的改變真的很大!”
提到老年人,魏老師又迫不及待地和我們分享了她在北京養(yǎng)老院做志愿者的經歷。90年代時,養(yǎng)老院的條件不是很好,專業(yè)的護工很少,老人們的心理狀態(tài)也不是很好。“有一位80多歲的李爺爺總是悶悶不樂,跟他聊天時旁敲側擊后我才發(fā)現(xiàn)他覺得自己是被兒子遺棄而來到這里的,一個人生活感到很孤獨。”從此以后,魏老師便時常抽時間去陪李爺爺,給他講故事,帶好吃的,天氣好的時候還會帶他出去轉轉,終于,李爺爺一天天開心起來了。
“但現(xiàn)在養(yǎng)老院里的情況已經完全不同了。硬件設施和專業(yè)人員的質量和數(shù)量都有了保證,最關鍵的是人們的心態(tài)有了很大的變化。很多人都主動提出要到養(yǎng)老院安度晚年,他們對我說‘我可以跟人聊天,可以和老伙伴們做些什么,不必每天都圍著兒子的家庭轉,在這里生活我覺得很開心’,這也是讓我感到非常欣慰的地方。”雖然后來由于種種原因魏老師結束了在養(yǎng)老院的志愿者工作,但不久前她又和朋友開始了一個新的項目:“我們準備幫助貧困地區(qū)的農村婦女創(chuàng)業(yè),讓她們能憑自己的手藝吃飯并養(yǎng)活家人。目前我們已經為一些繡花的婦女聯(lián)系到了買家,并開始為她們今后的發(fā)展做打算。”
騎28車,認干媽
在中國生活的這些年間,中國文化漸漸在魏老師的心里生了根,并讓她在各種細節(jié)中都體現(xiàn)出中國式思維,“我已經成了融合中美兩國文化的第三文化者。”走出飯館,只見魏老師從旁邊推出了一輛老式自行車,我們一看,竟然是已經停產的鳳凰牌28寸自行車。原來魏老師騎車上下班已經好多年了。“上世紀90年代,中國人人都騎自行車的時候,我就開始騎,現(xiàn)在中國人人都開上了汽車,我還是一如既往地騎車。”由于她個子比較高,所以只能選擇高大一點的自行車,這已經是她在中國的第三輛鳳凰牌自行車了。“前年我買這輛車時,發(fā)現(xiàn)市場上已經買不到了,于是我就上論壇發(fā)帖,很快發(fā)現(xiàn)有個人大的學生在賣,標價320元。后來我就和她砍價,最后花280元把它買了下來。要知道這種車現(xiàn)在都停產了,等它成為古董的時候可是價值連城呢!”說到這里,魏老師又好像想起了什么:“其實我很懷念人們都騎自行車的那段日子,沒有那么多交通事故,也沒有那么多尾氣污染,真希望可以重新回到那段時光啊!”
路上途徑一個菜市場,魏老師用漢語流利地和商販交流著,利索地買了做晚飯需要的菜。我們半開玩笑地問道:“您怎么不和他們砍砍價?”沒想到魏老師認真地回答道:“以前我是會砍價的,因為他們(賣菜的人)看見是外國人是會亂要價宰人的,但如今跟我們的要價和其他中國人一樣,想想他們掙錢也不容易,所以我也就不再砍價了。” 魏老師告訴我們,她剛來北京的時候,吃飯是她最大的問題,因為中國市場上的進口商品很少,除了黃油和奶酪之外,幾乎沒有西方食品,很多食品只能從美國帶來。“北京市場上豬肉多,可是我們比較喜歡吃牛肉,所以很不習慣,而且當時都買不到巧克力,這種狀況從1995年之后才開始改變,當然現(xiàn)在已經完全沒問題了,什么都能買到,價格也很親民。”
雖然是美國人,但如今的魏老師在許多細節(jié)上已經非常“中國化”了:傾聽我們的問題時不再用“yes”、“oh”,而是開始說“嗯”;吃飯時習慣了邊吃邊聊;我們夸她衣服漂亮的時候,她也開始用“no、no、no”來回答;更有意思的是,思考問題時,她會像我們一樣習慣性地吸氣并發(fā)出“嘶”的聲音;跟朋友分別時,她還會請對方“慢走”并目送他們離去。
這么多年來,魏老師的家人在她的影響下,也漸漸喜愛上了中國。“我每年都會回一兩次國探望父母,在家里常常和父母聊我在中國的生活。”剛開始的幾年,父母親關心得最多的是女兒在中國吃得怎么樣,住得好不好, “我生活得開不開心是他們最關心的。”漸漸地,父母開始關注起中國的一些風俗習慣,有趣的文化和用語來。“有一次我的毛衣破了,我就對媽媽說毛衣有個‘毛病’,沒想到她對‘毛病’這個詞特別感興趣,一下子就學會了!”去年,魏老師的父母還來了一次中國,“回國時,他們對我在這里的生活特別放心,覺得北京是個非常安全的城市,還問我中國的獨生子女政策有沒有變化,房價這么高背后原因是什么等等。我感覺他們對中國的了解和關注比我還多呢!”
魏老師還“偷偷”地告訴我們,在中國她還有個干媽。“剛來中國那會兒,我發(fā)現(xiàn)寢室樓里的宿舍管理員也姓魏,我們倆頓時就熟絡了起來。在接下來的日子里,老魏對我照顧有加,我們之間的友情也越來越深厚,再后來,我就隨著中國人的習慣認老魏做了干媽。”去年,魏老師還受邀給干媽的兒子當主婚人,不僅上臺致祝詞,還自彈自唱了一首歌,贏得了所有人的掌聲,“雖然那天我很緊張,但是很開心,因為我真正體會到了一家人的感覺!”
“too hard, too hard!”
魏老師堅持留在中國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她喜歡教書,喜歡中國學生,為此,“我還特地回美國讀了個‘對外英語’研究生呢。”下午兩點,我們跟隨魏老師來到了教室。魏老師在北語的教學任務有三個:輔導即將出國讀本科的學生口語,為即將出國訪問的學者進行國外生活基礎交流培訓,以及為專利局工作人員做培訓。今天她的學生是即將出國訪問的學者們,課程主題是讓這些“老學生”們學習交通安全相關的字詞和語句用法。本以為課堂會枯燥得讓人昏昏欲睡,沒想到魏老師有一套獨特的教學法,就連我們這兩個“插班生”從頭到尾都興致勃勃。
隨著魏老師的一聲“Class begin!”,兩個小時的交通安全主題課程開始了。魏老師先把本次課的主題和計劃講解了一遍,然后領著同學們來到五道口。滿大街都是可以實訓的例子,魏老師便和同學們一路說一路學。魏老師指指行駛中的車,同學們便集體說“car”,指指違章停著的車,“No parking”的聲音就從我們耳邊傳出。突然,魏老師將手指向了路邊的減速帶,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該怎么回答。有些同學便私下交流:“這個用英語怎么說啊?”聽到有人說中文,魏老師急忙擺擺手:“Speak English please!”可依然指著減速帶問大家:“What's this?”
見大家一臉茫然,魏老師便說:“This is speed bump. Please read after me! Speed bump!”于是大街上就出現(xiàn)了壯觀的一幕:二十來個中年人圍著一個外教,集體念“Speed bump”;過了一會兒,魏老師又看到有些自行車停在了盲道上,就讓大家以此為話題討論;接著,又讓同學們就最近大熱的話題“中國式過馬路”說說自己的看法,并告訴大家國內外一些交通規(guī)則的異同。整整一下午,大家不間斷地說著跟交通有關的各種單詞和句式。很快,基礎較好的同學就能用完整的長句子表達出觀點,而基礎不太好的同學也能在魏老師的鼓勵下開口講一些詞組和短句了。“口語中的小錯誤我不會每一處都去糾正,首先要讓他們建立信心,信心最重要。”
魏老師不僅把課堂搬到生活中,也常常把生活搬進課堂里。在一次口語課上,為了讓同學們了解有關廚房的各種說法,她把自己的烤箱帶到了教室,教大家制作曲奇餅干。魏老師的要求只有一個,就是“No Chinese”。于是忙碌的工作開始了,和面的和面,配料的配料,捏樣的捏樣,看爐的看爐。當然其中少不了相互配合的環(huán)節(jié),大家從沒有用英語這樣交流過,每個人都是一頭汗,一個捏樣的同學對著和面的同學“手舞足蹈”,嘴里直喊著“too hard,too hard!”和面那個同學趕緊擺擺手,不好意思地說:“No, no, no, it's nothing!”這么一說,捏樣的同學更著急了,原來他是嫌面太硬了不好捏,而和面的同學卻以為是在說他太辛苦了呢!魏老師搞清楚情況后,告訴捏樣的同學:“You should say the dough is too hard.”然后解釋說dough是生面團的意思,和面的同學這才恍然大悟。就這樣,魏老師不斷穿梭在同學們之間,幫助大家表達和練習。兩個小時后,烤箱里開始飄出曲奇的香味,大家的詞匯量和交流能力也得到了很大提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