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園誠信小攤：走多遠靠啥？

你聽說過校園誠信小攤嗎？隨著今年“3·15”的誠信熱潮，一批無人售貨攤在重慶師范大學、江蘇大學、河南師范大學等高校紛紛亮相。小小的攤位成為考核校園誠信度的試金石，有些正開展得轟轟烈烈，而有些卻黯然落幕，是不同的校園誠信風氣所導致，還是另有原因？現在，本刊記者深入校園，一探究竟——

生龍活虎的“校園創業軍團”

“好消息！有人要代遛咱們的兔子了！”韓玉錦掛掉電話，一陣激動。正在接受采訪的人民大學知行2樓1105宿舍的其他男生瞬間high起來：“由我們‘出’兔子，有興趣的同學可以帶它們到操場上散散步、喂喂食，而我們還能得到15元1天的租費。”“代遛兔子”是誠信小攤新增項目，沒想到效果不錯。

3月18日一早，“1105校園創業軍團”5男生把一個高不過50公分的三層簡易書架（由于春天北京風大，現已換為二手柜子）擺放在知行2樓拐角處，上面擺放著各種筆、尺子和餐巾紙等學生日常用品，“鉛芯1元一支”“熒光筆2.5元一支”的價格標簽貼在醒目處，架子右側掛著一個綠色的小桶，上面分別用漢語、韓語、俄語和日語寫著“收款箱”，而“自設找零”的字樣更是奪目。賣家提供貨物，買家給錢拿貨，這是商業運營的基本模式，也是支撐“誠信小攤”的基礎。

說起小攤的誕生，這要追溯到前不久學校里舉辦的管理系創業大賽。看著校園創業的熱潮風起云涌，不甘沉寂的1105也渴望大干一場。畢業于深圳外國語學校的鄭天和最先受到高中時“無人售教輔”的啟發，決定和宿舍的好友一同創業，他們一起湊500元搭建了這個無人售貨攤。

小攤擺在知行樓群，同學們每天上下學必經的道路上，賣的東西不外乎文具、餐巾紙和礦泉水等校園生活必備品，價格便宜不少。采訪過程中，記者分別在小攤和附近商店買了同品牌的同款紙巾，其中，小攤售5角，而商店則售1元。從營業第一天起，每天都有不少同學被這個特殊的攤位所吸引。從最初出于好奇而駐足觀看，到后來躍躍欲試參與其中，越來越多的人接受了“誠信小攤”。

之前的賬務一直由周琳負責：“除了第一天我們共賣出去30塊錢的東西，而實際上少賺5塊錢外，后來的情況都比較穩定，一天的盈利大致在正負0.5元至2元之間波動。”當問起第一天少收的5元錢是否與校園誠信缺失有關時，周琳馬上回應：“可能是因為剛開始大家對無人攤位的規則和價位還不太熟悉吧……但總的來說，同學們的誠信度還是很高的。”坐在一旁的韓玉錦也想起前不久一件事：春天北京的風特別大，有一次沒看住箱子，里面的錢全都刮跑了。聞訊而來的韓玉錦打開箱蓋一看，當時就懵了——里面只剩1元和5角的硬幣各一枚，還有一兩張1元的紙幣。“本來心想今天虧大了！可誰知晚上回去對賬，只差了4塊錢。一定是好心的同學們幫忙給撿回來的……心里特別溫暖，感覺這個誠信小攤辦下去是有希望的。”

既然是個攤位，應該沒少賺吧？這也是大多數同學心中的疑問。但1105算了一筆賬：兩周下來已投入成本4000元，營業額800多元，而100元左右的利潤也都用來進貨了；一根筆芯賺8分錢，一天頂多賣10根，連1塊錢都賺不了。為了加固校園誠信，1105宿舍率先拿出“誠意”，每周末會在小攤的展板上張貼一周的進價、賣出和利潤等信息。這種公開透明的方式不僅可以讓大家監督價錢的合理性，而且可以搭建買賣雙方的信任，使小攤的發展道路更加長遠。

讓我們驚訝的是，這個團隊還有專人負責媒體聯絡。郭文杰說，3·15時小攤火過一把，到現在已經有四五家媒體找過他們采訪，但大部分報道只是停留在‘誠信’二字上。“但我們的亮點不僅是‘誠信’——其實我們屬于成本低、收入少，但能造福社會、給人方便的‘社會企業’，既有營利但又不以營利為目的，等回本后，除去折舊和路費，我們決定把很大一部分錢捐出去，做公益慈善事業。”

在社會上開小店、辦小攤都需要辦證，而校園的用地管理也有自己的一套程序。“誠信小攤”赫然出現，就算鼓勵學生自主創業，可是沒有用地和經營等一系列許可，不成了無照營業嗎？3月29日，人大商學院院長伊志宏找到1105，為“誠信小攤”的未來發展支招——“學校一直在抓作弊問題，與其通過校方來宣傳誠信，不如讓學生自己來個‘民間’倡議，在這一點上，學校與我們達成共識，并打算把這個‘誠信小攤’發展成為商學院的特色品牌。”郭文杰解釋，“也就是通過院團委、資材科、后勤和保衛科的管理路線，讓它走上正規化道路，并通過學院的職業發展中心擴大規模，讓更多的人參與進來，以實現更好的傳承。”

目前，“誠信小攤”的地段仍在申請當中，原因是在用地批準等申請過程中無法與學校達成一致。對此，韓玉錦分析得很透徹：“我們自己創業，給學生提供方便，前提是不能破壞學校的秩序。學校的用地有明確的規定，比如同學們平時用的暖壺都不能隨便放，更不用說這么顯眼的一個攤位了。不觸及學校底線，盡量不給學校添亂，這樣我們才能最大限度地獲得學校的支持。”

像所有創業項目一樣，小攤在運營初期也遇到了各種難題。“最大的問題是成員之間信息溝通不流暢，”韓玉錦道，“上次進貨時我們找了兩家文具店，其中一家比較便宜，負責洽談的同學已經和他們聯系好了，但是負責進貨的同學并不清楚，結果拿的是另一家店的貨。”由于這個小插曲，1105在內部會議上重新明確了分工：韓玉錦負責總的事宜；郭文杰負責橫幅、標簽、公告等宣傳工作；郭建龍負責協商進貨；鄭天和負責策劃一些特別活動，比如周三價格優惠并有商品特供，另外負責Excel電子記賬；而周琳則負責對外聯系和加盟。在這樣的分工前提下，自開始營業到記者采訪一共兩周的運營時間內，5個大男生已經從最初沒有經驗的慌亂而變得有條不紊、合作有序。

在貨攤的一角，我們發現一本“回音壁”留言簿，上面留有一些同學在購買之余寫下的建議，而5位“攤主”也會時不時地翻看且給予回應，比如“我希望能提供藍色的筆芯”“OK～看，這是藍筆芯”；“錢箱加蓋吧！”“加啦～謝謝親！”當然，這其中也不乏對“誠信考驗”的支持性話語——“為了表達對你們的敬意，我買了1元的筆，交了1.5元，不用找啦！”“希望這件事發揚下去，我們都做誠信的大學生，帶動整個社會風氣！”還有同學著急忘了帶錢的，留言說回去取錢，并留下了自己的姓名……此刻，5個大男生感受到的除了溫暖和欣慰，還能有什么呢？

物院誠信小攤，撤了

3月，在北京物資學院的教學樓大廳有一個地方還特別引人注目，它就是一個擺滿各種食物的小架子，每當早上或是課間之時，總會有許多同學在這買東西，沒人收錢，把錢放到旁邊的錢盒中即可。

這個誠信小攤的創立者是信息學院的大二學生——碰巧也是5個男生——鄭燦輝、賴澤華、呂海群、史陽、周小琳“五人行”團隊。“五個好朋友聚在一起聊天，聊著聊著就有一些好的idea，之后就馬上行動了。”團隊成立之初，他們在大一新生剛來的時候賣了一些生活用品，在校門口拉了個大橫幅——“學長為你服務”。他們笑了起來：“不知是不是因為這個拉風的橫幅，那次的效果非常好！”

“之后我們又在宿舍樓下賣過一些生活用品，不過也就在開學的那一段時間。然后又以五人行的名義辦了一個‘物院最美笑臉’的活動，照片在我們的人人主頁上投票選出，然后我們五人行的這個名號就打響了，人人上也就有了3000多個好友，我們有什么廣告也可以在上面宣傳宣傳。而這個誠信小攤是后來才想到的。”鄭燦輝同學說：“以前我看到一則新聞，就是一個老伯賣豆漿包子的，非常忙，就在門口擺了一個攤，你要喝豆漿，就自己扔一塊錢。說他一天有賣一千杯豆漿，但差額只有五杯左右。我覺得這種誠信小攤的形式在社會上都有這么好的效果，如果在學校試一下，我想效果應該也不錯。五個人一合計，都覺得不錯，就開始弄了。”

與人大1105宿舍一樣，“五人行”的小攤從創立最初遇到的也是攤位申請的問題——“申請所花的時間是最長的，大概兩個星期。從學院到后勤處，再到保衛處，到處跑啊。可能是沒有先例，有些老師也會相互推來推去。”“因為誠信小鋪賣的主要是食品，老師考慮的就比較多，萬一出了食品安全問題，誰負責啊！”說到這，五個人都稍顯激動。“我們以相當于‘大學生創業項目’的前期調查的名義，先得到了學院老師的批準，然后再去后勤處、保衛處，就順利通過了。”

審批下來之后，5人每天都6點半起床，趕在同學上課之前擺好貨，“這都沒什么的，無非就是早上起早一點，晚上睡晚一點嘛。要是學校還能給我們批一個放貨的地方就更好啦！不過這個還真是不好解決，上次想去教學樓里老師的休息室，但最后還是被‘轟’出來了。”

不過最讓他們頭疼的還是差額的問題。“這學期幾乎每天都會差那么100來塊，上學期，我們賣的東西不多，營業額也就不大，差的錢也不是很多，每天就賺個50來塊。這學期我們把小攤弄得更豐富了一點，每天營業額多了不少，但差的錢卻更多了。”5個人實話實說道：“這段時間我們還是每天就賺50來塊，但是差額到后期已經達到了200多塊，而且是平均每天——當然就做不下去了！”

五個男生決定加快收錢的頻率。“我們每節課下課，都會去收盒子里的錢，收得挺勤的，但還是缺。”為此，他們特地弄了一個大海報，上面寫了一個大大的“誠”字，但效果并不盡如人意。“于是我們就想查看攝像頭里的錄像，學校又不準。現在我們幾個人就一直在想辦法，得解決這個事情呀！”“通過人人，同學們知道了這件事之后，都表示支持我們，也對那些不誠信的人很憤慨，還在小攤的留言本上寫了許多支持的話語，我們也挺感動的。”“后來想著宿舍樓里人員不會那么混雜，把小攤弄到那里應該會好很多。之前向公寓管理中心說明了這個問題，剛開始的回答也是含含糊糊，但到最后，就直接給我們一個決絕的答復：‘校內不許經商。學生手冊規定的……’”

3月31日晚，五人行團隊在人人主頁上發表了聲明：“由于學校方面的不支持以及居高不下的誠信差額，五人行誠信小攤將于下周二晚（4月2日）收攤。這兩天將進行清貨，所以貨物種類較少，還望見諒。感謝大家兩個多月的支持。”這條狀態的轉發量在當晚頓時猛增，同學們紛紛表示惋惜：“怎么就收攤了！”“誠信小攤關了，抽了誰的臉……”“誠信的路上少不了艱難險阻，加油！”“無論最后怎樣都是值得崇敬的”“真是給一些人毀了，本來挺好的事……哎……”“世風日下，人心不古。不過喬布斯說過，活著就是為了改變世界，還需要其他的理由么？雖然這條路很難……看到你們的努力咯，加油，堅定地繼續支持你們哦。”……同學們的可惜、無奈、憤慨之情可見一斑。

誠信差額的產生，是一個無奈的現實問題。他們也分析過差錢的原因：第一，買東西的時候沒帶錢，想著下一次給，可是給忘了。“這個有可能的，有好多同學就在我們的留言本上寫道：‘上午買了一瓶可樂，欠3塊’。然后后面給錢后，就會寫上‘3塊已給’。”第二，有同學覺得是小錢，無所謂。第三，教學樓人員比較雜，不排除有人從里拿錢的可能。“這第四嘛，……可以這樣說嗎？呵呵，誠信問題啊！”

此時，人大的誠信小攤還在如火如荼地經營當中，同樣的形式，為什么物院的經營不下去了？1105的郭文杰曾試著分析過：“有一點很重要，就是他們的經商意識太過明確——這就和一般的店鋪沒什么區別了。而學校也不缺你那點錢，如果純粹只是為了賺錢，那要想在校園里繼續擺攤是很困難的。”而作為“過來人”的“五人行”也有自己的觀點：“這不能歸結為我們學校的學生素質不如人家，我們在創業開始，貨物不多，每天的營業額不高，就像其他誠信小鋪一樣。之后我們擴大規模，你也看到了，上學期就只有一小桌的貨物擺在那，每天也差不了幾塊，這學期有大貨物架了，而且我們有兩個銷售點，主教一個，二教一個，規模大了，貨物多了，誠信問題也就被擴大了，這也是符合經濟規律的嘛。”“是的是的，到了后期雖然誠信差額平均每天達到了200多元，但要是不差錢，每天利潤能保持在400元。”他們鄭重地說道。問到有沒有考慮不做這么大的規模，恢復以前的樣子，他們考慮了一會兒，說道：“可能不會，因為那樣的話，人力成本遠高于收益。”

物院的誠信小攤撤了，五個人感觸卻不少：“有時候預期和現實是有差距的，還有，有時候，制度上的障礙是比較大的。”“大學學的都是課本上的東西，現在我們脫離了課本，五個人一起在大學期間做了一些事，以后回想起來還是很特別的。”“我們誠信小攤是不會再做了，現在打算建立一個校園兼職平臺。計劃中……不收費的哈。”

責任編輯：方丹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