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珊·桑塔格曾說:“所有照片都向往被記憶的狀況—即是說,難忘的狀況。”她說的是一個基本事實,照片本身就是為了讓人們記住而出生的。
為了讓人們記住,照片爭先恐后在世上出生,特別是新聞照片。但每一次重大新聞事件過后,我們總會發現其中一張照片令人印象深刻,比別的照片傳播更廣。這樣的照片,一方面是拍得好—說明性和可引申的意義屬性(詩性)俱佳;另一方面是出生早,它在事件發生的第一時間來到世上,引發人們競相閱讀。
對于其他照片來說,道理也一樣。拿風光作品來說,某一座山因為某張照片最早給人留下印象,這張照片就是代表性作品,即使有后來者更美,但人們記住的還是那第一張。比如解放后的天安門,1962年袁毅平先生最早下功夫拍攝,拿出了那幅霞光萬道的作品,人們牢牢記住了這張照片。即使后來有拍得也很不錯的同類作品,但依然進入不了人們的記憶。再拿社會紀實作品來說,某一類題材,也是因為某位攝影家最早集合式地發表,而給人們留下記憶。即使后來者有更多的同類題材作品發表,我們依然認為,某一類題材是屬于某一位攝影家的,他最早發現和呈現。比如朱憲民老師最早拿出了黃河百姓系列作品,為上世紀七十、八十、九十年代的農民造了群像,后來也有拍黃河百姓人家的,但誰也無法逾越朱先生的作品高度。比如王文瀾先生的自行車系列,最早發表和成型,后來者再拍,人們也記不清,甚至還會誤認為是他的作品。
由此可見,照片在第一時間發表,是十分重要的。這種現象的形成與人們的閱讀心理和記憶規律有關。這特別像我們在一堆相似身份的人中選人—第一時間里主觀印象非常重要。在一大堆關于同一事件的照片里,人們會選擇一張讓自己印象深刻、內心觸動最強烈的來記憶—無意識的集體記憶(除非特意去記某張照片)。而進入無意識的記憶是有條件的,一方面要求現場感強;另一方面要求有顯著的與眾不同之處,無論是在視域、角度、構圖、瞬間或用光哪個方面,必須有獨到之處。此外,無意識集體記憶非常強調照片的出生時間。如同選人,錯過了時機,人們不需要這樣的人了,談何選擇?就照片來說,其內容過時了,就很難讓編輯再在版面上推出,很難再讓讀者集中注意了。
對以上現象的分析,給攝影人發表作品帶來一些啟示。首先,當作品成型之后,應第一時間發表,使之能進入人們的無意識集體記憶。那種有照片不發表而留著的想法,至少損害了作品的第一印象價值。新聞和社會紀實照片自不必說,就是藝術攝影,你的拍攝理念和方法也很有可能被別人先期領悟、實現和發表。如果是那樣,你的作品出來的時候,已經成為模仿了(觀者會這樣認為)。
當然,照片要進入無意識的社會集體記憶,前提還是要求拍得比別人好。在拍得好的基礎上,爭取第一時間發表是非常重要的。即使在拍賣會上,一般來說,一組剛剛出生的老照片,也沒有當時很熱又沉睡再被喚醒的原底照片價格高,因為留給社會的集體記憶,是一種文化附加值。
所以,照片,不應該拍后就埋藏起來,而應該在第一時間發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