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青不渝風采流芳（下）

編者按：武漢博物館珍藏有許多近現代書畫作品，其中不乏著名藝術大師的傳世名跡。上期本刊刊登了吳昌碩《壽桃圖》軸、齊白石《喜從天降圖》軸、黃賓虹《山城青色圖》軸、何香凝《墨梅圖》軸、徐悲鴻《墨馬圖》軸，本期將繼續賞析武漢博物館藏的名家名作。

溥儒《寒山歸去圖》軸（圖6）

縱29厘米，橫34厘米，絹本設色。畫幅之上有溥儒題草書七言詩一首，筆鋒力道粗獷，用墨渾厚，酣暢淋漓，與畫幅的淡雅俊逸情景交融，使畫軸顯得厚實生動。畫面右上方作者題識：“路繞寒山人獨去，月臨秋水雁空驚。盧綸詩意，為樹塘先生題。心畬。”鈐朱文“舊王孫”印。溥儒出生于清朝貴族，為道光皇帝曾孫，故其有“舊王孫”之印。畫面采用邊角式構圖法，繪瘦石嶙峋的山坡上，聳立蒼翠古松。草舍中有二人對坐，似在傾心交談。右側有一木橋，一老者執杖行走在橋上，身后有一童子抱琴相隨。木橋異常簡陋，沒有欄桿，下有幾重木樁支撐，流水舒緩，與老松、草舍的靜穆氛圍顯得十分協調。草舍前巨石之畔，有小樹枝繁葉茂；松樹與石頭之側，有數株寒梅，花蕾點點。縱觀整幅圖軸，作者筆墨雖然取淡畫較多，但不失剛柔生動之美。只見古松蒼勁，綠葉如劍，樹根露于外，彰顯出生命的堅韌；瘦石嵯峨相接，石色有濃有淡，參差有序。山坡草舍以淡墨勾摹，意境淡雅致遠，有深有淺，濃淡相宜，更顯山色韻味。畫中人物有四，隱士、老者、小童各具神態，或行或坐，寥寥數筆，將動、靜描繪得惟妙惟肖。尤其是一老一少走過小橋，好一幕在山問訪友怡樂之后歸去的情景油然而生，突出了畫軸主題，流露出作者淡泊名利追求隱居生活的思想，與山野風景相協調，自然和諧，意境悠深，有一種悠閑怡然自得之趣。

潘天壽《魚鷹圖》軸（圖7）

縱56厘米，橫39厘米，紙本水墨。畫面右上有作者題識：“邱龍同志鑒可，六二年芙下奪蕖字，壬寅芙開侯壽”，鈐白文“潘天壽”、朱文“不雕”二印。在一叢水草間，數枝荷梗兀立，卻不見荷葉，留給讀者一些想象。一根竹枝從畫右伸出，錯節延伸，一只全身烏黑的魚鷹停歇在枝干上，體型碩大夸張，寫意奇崛。魚鷹尖銳的鋒爪緊緊抓住枝莖，扭頭向下，緊抿長長的尖嘴，斂翅欲展，銳利的目光在水面上逡巡，虎視眈眈，似乎正蓄勢待發，給水面之下的獵物以致命一擊，其塑造生動傳神，栩栩如生。整幅畫面簡約疏淡，構圖偏重邊角，布局左空右滿，在畫左中下方大片留白處，雖不見水波蕩漾，但通過魚鷹的舉止神態，讓人感受到水的存在。潘天壽的寫意花鳥遠師徐渭、朱耷、石濤等人，后學吳昌碩，布局善于造險、破險，構圖多夸張獨特，用筆洗練勁挺。全畫以大寫意手法勾勒，施以水墨，濃淡相宜，凝練樸厚，酣暢淋漓。尤其是畫面主體魚鷹，以沉厚的墨筆掃出身體，鷹喙線條遒勁，兇狠畢現，筆墨隱隱有金石意味。在這幅贈給友人的《魚鷹圖》軸上，其立意簡率奔放、境界疏朗開闊的特色展示得淋漓盡致。

張大千《黃山松圖》軸（圖B）

縱104厘米，橫40厘米，紙本設色。畫面右上題識：“范九先生方家博教，大千居士張爰大風堂下”。鈐白文“大千”、“大風堂”、“大干權”，朱文“大風堂”、“蜀客”、“張爰”等印。左側空白處，為張大千游覽黃山后對黃山松的感悟所題文字，草書豎列五行，洋洋灑灑近兩百字，勁拔飄逸，疏密相間，粗細有致，加上印章，仿若畫中一景。畫面上沒有過多的山巖連綿嵯峨，遠景只有淡畫的幾峰自左及右蜿蜒而上的山嵐，山腰云遮霧繞，襯托出山巖的雄奇險峻。右邊有一陡峭石峰，仿若刀鋸斧劈，幾株松枝寄生于石，從峭壁上向下伸展，透出一種生命的堅韌，盡顯鬼斧神工的大自然奇觀。畫面中間是一座與右邊峰巒懸崖相對而立的山巖，絕壁之上，一顆蒼勁挺拔的黃山老松挺胸屹立于山巖之巔，長長的根須裸露，扭曲盤結，深深扎進山巖石縫，氣韻高雅，韌性十足。主干粗壯挺拔，枝干彎曲遒勁，或攀援而上伸向蒼穹，或彎曲向下俯瞰山谷，或平直伸展安之若素……不管枝干如何生長，那扁平的樹冠上所有短而粗密的松針蒼翠葳蕤，生機勃勃，而且全部向上展開，顯得充滿旺盛的生命力，發人深思。松枝最高處，有幾根無葉的禿枝，在一片生命的綠中，讓人強烈感受到一種震撼的力量，一種人生的體悟。除了遠處虛淡的山峰，近處的山石采用了斧劈皴，以大片石綠、石青畫成，中鋒勾勒山石輪廓，側鋒橫刮皺紋，運筆多頓挫曲折，筆法工致，色彩絢麗又不失清逸凝重，將山巖堅硬的質地和棱角分明的特點渲染得淋漓盡致。達到了雅而不俗的藝術效果，顯示出作者過人的繪畫功底。

李苦禪《八哥蕉石圖》軸（圖g）

縱111厘米，橫34厘米，紙本設色。畫面右上作者題識：“一九七二年冬月，苦禪”，鈐白文“李英之印”。畫面上，一片碩大的芭蕉葉從上而下紛披婆娑，中間用中鋒淡墨勾勒粗大的主脈，兩側平行的分葉脈則用側鋒深墨繪就，嫻熟地運用了破墨法的技巧，墨色融合，自然率真，有一氣呵成的美感。細細觀之，橢圓寬大的芭蕉葉就像炎炎盛夏里的一把傘，帶給人們舒適涼爽的感覺。線條如行云流水，蒼勁樸拙，墨色濃淡相宜。垂下來的頂部自然彎曲，似被風吹拂輕輕飄動，又仿佛在季節的嬗遞中日漸老去而開始彎曲，既顯得動感十足，又充滿滄桑之態。一株梅樹從畫面底部的山石邊斜斜地向上生長，雖不見根部，但粗細對比強烈，更顯梅枝的遒勁有力。梅枝的一部分被下垂的芭蕉葉遮蓋。山石上，一只黑色的八哥靜靜地站在那兒，翅膀收斂，尾巴下垂，正扭頭回望著什么，或許是在等待同伴，或許是在側耳聆聽某種來自大自然的聲音，顯得憨態可掬，十分可愛，達到了筆墨無言、境界自生的藝術效果。山石、梅枝和八哥都只有寥寥數筆，看似隨意揮灑，實則筆法凝練簡約，尤其是八哥額羽豐盈、雙翅八字白斑的外形特征刻畫得惟妙惟肖，具有筆墨厚重疏放、形象洗練鮮明、筆簡意繁寫意的藝術風格，使畫面意趣盎然，充滿生氣。

王雪濤《蝴蝶牡丹圖》軸（圖10）

縱89厘米，橫47厘米，紙本設色。畫上左側有作者草書題識：“邱龍同志之屬，一九六一年冬初，雪濤寫”。鈐白文“王雪濤印”、朱文“遲園”二印。作品以“蝴蝶、牡丹”為題材，寓意大富大貴、幸福美滿，特別用洋紅和胭脂紅二者結合描繪牡丹，更顯“花魁”富貴但不媚俗、美艷而不失典雅的風采，體現出一種雅俗共賞的境界。畫中大片地方留白，一叢牡丹從土壤里長出來，分出許多枝椏，枝條由粗到細自由生長，枝節彎曲回環充滿力量。碩大的綠葉扶疏滿枝，脈絡分明，疏密有致，靜中有動，似被清風吹拂，綠意流韻。綠葉間有四朵牡丹，或嬌羞依依含苞待放，或迎風怒發爭妍斗艷，婀娜多姿，花蕊金黃，花瓣夸張，色彩豐富艷麗，描繪出了“花中之王”的富麗端莊，“國色天香”的雍容華貴。“春來誰作韶華主，總領群芳是牡丹。”在作者筆下，牡丹花色濃厚，形似神肖，綠葉清新爽人，生機盎然，二者結合相得益彰，富有筆墨意趣。牡丹花前，兩只蝴蝶一大一小，身體纖毫畢現，伸展的翅翼，聞香而動的姿態，從上而下，翩翩起舞于牡丹花前，栩栩如生，刻畫得入木三分，好一幅自然和諧的畫面，情景交融，生動地展現在人們面前，亦工亦寫，色彩對比協調，以色助墨、以墨顯色，為畫面增添了藝術魅力，從中可捕捉到一縷濃濃的生活情趣，表現出畫家的感受與聯想，這也得益于作者對生活觀察入微的結果。

以上諸家作品，或寄興于山水田園自然風光，雄奇與柔情交融，將祖國的美麗河山描繪得如詩如畫；或寓情于獅虎等各種動物，情景交織，展示出一種堅強不屈的民族精神。或花鳥，或竹石，或人物，或山水，筆墨雄奇，情趣橫生，體現了中國近現代書畫的瑰麗風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