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鼎是青銅禮器家族出土最多、最具時代特征的器物。“夏鑄九鼎”揭開了我國青銅鼎鑄造的序幕,我國目前發現最早的青銅鼎是1987年在河南偃師二里頭遺址出土的網紋銅鼎(圖1)。及至商代,青銅鼎的鑄造進入了一個空前的時代,鼎的數量不斷增加,鼎的造型漸趨成熟,鑄造工藝不斷提高,裝飾藝術日臻完美,并出現了銘文。本文將從造型、紋飾和銘文等方面分早、中、晚三期探討商代青銅鼎的發展演變規律。
一、商代早期
商代早期相當于二里崗文化時期,是我國青銅器藝術的初步發展階段,也是我國青銅鼎鑄造的童年時期。青銅鼎器壁普遍較薄,制作較粗糙,范線明顯,整體比例不協調,在設計和鑄造方面存在許多局限。但青銅鼎的數量較夏代明顯增多,種類也豐富起來。根據目前考古發掘材料,屬于商代早期的鼎有圓鼎、方鼎和扁足鼎等,其中以圓鼎居多,方鼎次之,扁足鼎少見。
圓鼎的造型具有鮮明的時代特征,口沿較寬,微外侈,多有一層加厚的臺階,雙立耳較小,三足短尖,腹部很深,所占比例很大,整體比例不協調,鼎腹顯得十分突出,給人以大腹便便的感覺;鼎足均為空錐足,其中一耳與一足必在同一條垂直線上,另一耳立于兩錐足中間的口沿上,即所謂三鼎足與兩耳呈四點配列式,給人以視覺上的不平衡感,這是商代早期青銅鼎、鬲等三足銅器的共同點(圖2)。扁足鼎與圓鼎的形制基本相同,唯足部為三個獸形扁足,扁足不高,呈刀狀,獸首向上,張口而承腹,刀尖著地,給人以站立不穩的感覺(圖3)。方鼎較多,造型引人矚目,形體碩大,雄渾威武;腹部做正方斗槽形,口大底小,微呈傾斜形,是這一時期青銅方鼎的一個顯著特點;口沿向外平折,立耳外側作凹槽形,底平,四柱足中空,與器腹相通,足部低矮,上粗下細;從整體上看,器腹的比例突出。如1974年河南鄭州張寨街出土,現藏于中國國家博物館的獸面紋乳丁方鼎,是商代前期最大的一件青銅重器(圖4)。
商代早期青銅鼎上裝飾紋飾很普遍,不施紋樣的器物很少。裝飾風格簡潔明快,常見的是抽象怪誕的獸面紋(圖5)和極其簡單的幾何紋如弦紋、云雷紋、乳丁紋和連珠紋等(圖6)。紋飾大多做帶狀,裝飾在青銅鼎的上腹部。在口沿下裝飾一帶狀簡式獸面紋,上下夾以連珠紋或弦紋,是商代早期青銅器裝飾最流行的設計(圖7)。紋飾構圖相對簡單質樸,多為單層凸起的花紋,不施底紋。
青銅器銘文出現于商代早期,但商代早期的青銅鼎均無銘文。
二、商代中期
商中期是指二里崗文化期至殷墟文化期之間的文化階段,青銅鼎既保留了某種商代早期的特點,然而也有較多的演變,體現了從早期向晚期過渡的性質。由于鑄造技術的進步,青銅鼎器壁增厚,口沿變窄,不再有一圈加厚的唇邊(圖8)。一些青銅鼎澆鑄時,芯范懸封的方法一定程度上得到應用,腹足相通的情況有所改善。青銅鼎的造型向著較為成熟的方向發展,整體結構比早期進步。
圓鼎腹部橫向拓寬,近中心處向兩邊外鼓,與早期相比,鼎腹變淺,容器顯得稍矮些,兩耳三足相應增高變長,整體比例趨向協調。三錐足的足尖開始鈍化,有向柱足發展的趨勢。最突出變化是有些鼎一足不再與一耳處于同一條垂直線上,改四點配列式為兩耳、三足布開的五點配列式,五點配列式使鼎放置更穩當,從此以后成為青銅鼎的固定形式(圖9)。扁足鼎增多,變化不大,基本沿襲商代早期形制,腹部深如罐形,獸足較矮,足尖彎曲,顯得相對穩重(圖10)。方鼎已不再是正方鼎身,而是近似長方體,鼎足介于錐足和柱足之間,上粗下細,足尖鈍化,給人一種不堪重負之感,腹部寬大而足部細矮,顯得頗為怪異(圖11)。
商中期,紋飾內容豐富,變化突出,紋飾由帶狀分布向通體展開。獸面紋仍然是本期的主題紋飾,與早期不同的是原來粗線條變得細密起來,尤其是出現了以云雷紋為地紋,以饕餮紋為主紋的兩層紋飾,增加了立體感,但主紋和地紋區分不明顯(圖12)。幾何紋相對簡單,有連珠紋、乳釘紋和波狀紋等,仍呈帶狀分布(圖13)。
商代中期隨著青銅器鑄造技術的發展,開始出現銘文,字數少,不過一二字,或為族徽,筆劃肥厚稚拙,但青銅鼎上的銘文比較罕見。
三、商代晚期
商代晚期是從商高宗武丁到商紂王帝辛的約二百年的時間,這是中國青銅器發展的鼎盛時期,也是我國青銅鼎鑄造的高峰時期。商代晚期的鼎,制作精美,形制多樣,除部分承襲前期舊制外,變化豐富。鼎的成熟在其造型上得到完美的詮釋,無論是圓鼎、方鼎、扁足鼎,都具有攝人心魄的藝術魅力,給人以器壁厚實、器形宏大、端莊威嚴的感覺,為后世所驚嘆。
圓鼎最突出的變化是鼎足已經變成典型的柱狀足,三柱足粗壯,整體感覺厚重;同時鼎腹變淺,三足變長,雙耳厚大,微外侈,鼎的整體比例十分協調,顯得穩重端莊(圖14)。扁足鼎在這一時期亦甚流行,出現了扁足方鼎。扁足鼎大多是淺腹鼎,鼎足有兩種形制:一種為鷙鳥足型,足為三鷙鳥,以鳥足和鳥尾置地(圖15);另一種為卷尾龍獸足型,尾端上卷,著地處為一窄棱平面,比之刀尖著地僅一個點要穩當得多,由點到面,和由錐狀足到柱足的發展是一致的(圖16)。商代晚期青銅鼎的最高成就就是方鼎,方鼎的代表作有后母戊鼎(圖17)、禾大方鼎、司母辛大方鼎等,體量巨大,厚重宏偉,顯得莊嚴而又神圣。鼎腹作長方槽形,腹部變淺;四足基本上是上下等粗的圓柱體,非常有力地支撐鼎底的四角。耳與腹、足的比例看上去十分和諧。從外觀看,造型樸實厚重,端莊大方,雄渾凝重,沉穩威嚴,是商代晚期青銅鼎的典范(圖18)。同時這一時期還出現了曲壁方鼎,如1963年長清小屯出土的舉方鼎(圖19)。
商代晚期青銅紋飾最為發達,達到了青銅藝術的頂峰。紋飾種類繁多,既有寫實的動物紋,如鳥紋、蠶紋、蟬紋(圖20)、鹿紋(圖21)、牛紋等,又有自然界根本不存在的幻想的動物紋,如獸面紋、龍紋等(圖22),還有的描繪成幾何圖案,如云雷紋、火紋、弦紋、乳釘紋(圖23)和蕉葉紋等,還有一些特異的紋飾如人面紋等(圖24)。紋飾布局普遍繁縟,鼎的耳部、足部、腹部都裝飾花紋,細致縝密,極其精麗。花紋層次豐富,立體感強,在主題紋飾周圍多用云雷紋襯托,而且常在主題紋飾上再刻以細膩的陰線,形成了所謂的“三層花”。花紋鐫刻線條清晰,方折處見峻利,圓轉處見流暢。流行扉棱裝飾,圓鼎的中線處、足部,方鼎的棱角、中線處和足部,常用扉棱作裝飾,不但掩蓋了鑄縫的痕跡,還增強了器物的莊嚴感,起到了裝飾作用(圖25)。
商代晚期,青銅鼎上鑄銘開始興盛起來了。銘文一般鑄在鼎的內壁等不顯著位置(圖26)。這一時期青銅鼎所鑄銘文字數不多,一般是一二個字,多者四五個字(圖27),河南安陽后岡出土的戌嗣子鼎,有銘文三行共30個字,記述了國王對鑄器者的賞賜(圖28)。銘文內容簡單,主要目的是標明器主的族氏,作識別用途。銘文字體略呈長方,為波磔體,運筆流暢,遒勁有力。
商代是我國青銅鼎發展的一個重要時期。從早期到晚期青銅鼎鼎腹由深變淺,足由錐狀到柱狀,器壁由薄到厚重,銘文從無到有,紋飾由簡單樸素的單層花紋到繁縟精麗的三層紋飾,變化十分明顯。商代青銅鼎對后世青銅鼎的發展具有巨大而深遠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