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10年9月,“白云憶故里—黃君璧書畫展”在江蘇省美術館隆重舉辦,我有幸較全面地目睹了現代“渡海三家”之一、著名國畫家黃君璧的藝術風貌。結合這些年來對于藝術市場的研究,筆者現就黃君璧的國畫藝術及其作品市場行情作一個基本評述,以饗廣大讀者。
一、畫家人生道路
黃君璧1898年生于廣東南海,原名允瑄,本名韞之,號君翁。他自幼喪父,憑藉孜孜不倦的刻苦努力,17歲考入廣東公學,同時開始研習書畫,后來師從廣東畫壇名家李瑤屏。1922年,黃君璧先是到楚庭美術院繼續研習西洋繪畫,次年任教于廣州培正中學,從此開始了漫長的美術教育生涯。而立之年嘗任廣州市立美專教師兼教務主任,1936年受聘為南京中山文化館的研究人員,抗戰爆發后隨遷重慶,又擔任國立中央大學和國立藝專教授。抗戰勝利后返回南京等地,從事藝術教育和交流工作。
1949年黃君璧“渡海”寶島后,擔任臺灣師范學院(今臺灣師范大學)藝術系教授兼主任等職,積極推動傳統繪畫在臺灣地區的發展。晚年的黃君璧仍舊筆耕不輟,1991年在臺北病逝。故鄉廣東南海建有“黃君璧紀念館”。
黃君璧畢生嘗赴海內外一些名山勝水神游寫生,特別是1969年暢觀非洲維多利亞大瀑布、南美洲伊瓜索大瀑布及北美洲尼亞加拉大瀑布后,畫境視野大開。他還在廣州、南京、成都、香港、臺北以及歐美、東南亞等地舉辦個人畫展,不少作品被海內外博物館、美術館及私人珍藏,并有《黃君璧畫集》《黃君璧書畫集》《國畫寫生論》《中國畫發展及其演變》等問世,而且個人收藏較豐,輯有《白云堂藏畫》。
二、繪畫藝術風格
黃君璧學貫中西,山水、人物、花鳥、走獸等俱能,亦擅詩文、書法,但以山水畫成就最大。在中國現代畫壇上,他與溥心畬(1896-1963年)、張大千(1899-1983年)并稱為“渡海三家”。
黃君璧的山水畫藝術初師李瑤屏,由此上溯清初“四王吳惲”,遠迄李唐、馬遠、夏圭、趙伯駒等前代大家。他從觀摩、臨習古畫開始,著力研學南北諸家之長,同時汲取王蒙、石谿、石濤等人筆意,并由此打下了堅實的基礎。尤其在參與恩師李瑤屏倡導組織的“國畫研究會”后,黃君璧獲益匪淺。人們通過《煙浮遠岫》、《遠浦風帆》等畫作,可以明顯地看出畫家承繼前人的技法影子。隨著交往面的不斷擴大,黃君璧嘗與黃賓虹、鄭午昌、張大千、徐悲鴻、張書等書畫名流切磋談藝,汲取對己有益的東西。個人畫風大致可分為1949年“渡海”前后兩個發展階段,再以1936年離開廣東和1969年參觀世界著名瀑布為時間節點,又可細分為四個時期。從其早先的《松巖幽瀑》、《巫山十二峰》、《飲馬長城》,到晚年的《筆飛墨舞》等一批畫作,人們亦能感受到他在不同時期的畫風特點,大致沿著剛健粗獷—清潤雅致—蒼勁渾樸等發展軌跡演化。
黃君璧十分重視繪畫寫生,時常外出神游,師自然、求造化,不斷豐富創作素材和藝術蒙養,在堅持傳統的創作過程中注意探新求變。因受外來畫種的影響,他汲取了西畫中的一些構圖寫實與光色明暗等表現技法,通過融西于中,為我所用,不斷創作具有時代意義和影響力的作品,并為世人從事國畫探索提供了一定的歷史借鑒。以他上世紀40年代創作的《輕舟出峽圖》、《霜葉紅于二月花》等作品為例,表明其水、墨、色交融水平已經達到一個比較成熟的境地。而在“渡海”之后創作的一些畫作中,這些傾向則變得更為明顯。
黃君璧的山水畫創作既有寫實成分,亦較注重筆隨興至的寫意性宣抒,盡情地宣抒個人內心的真情實感。他尤愛表現云山、煙水、蒼樹等,勾勒渲染,烘托物象,生意秀出,情境交融,逐漸地形成了風貌獨特的鮮明個性,令人賞心悅目。用他1981年題《長江三峽圖》的詩作來表現,則是最恰當不過了:“生平最愛寫云山,潑墨雄奇自展顏。我與長松同一格,風摧雨撼倍堅頑。”在其《阿里山云海》、《松韻泉聲》、《驚濤拍岸》等畫作中,蒼茫的云山、飄渺的煙海、奔湍的瀑泉以及傲立的巖松等,筆墨干濕互用、潤渴兼施,技法嫻熟老到,畫面生機勃勃,意境清秀空靈,更讓人感受到畫家胸壑中所洋溢的山水情懷與文人逸氣。他的《云山飛瀑》雄偉奇幻,莊麗幽邃,似乎還蘊涵著某種只可意會的神秘氣象,充滿了迷人的詩畫意境。而在另一幅描寫松瀑的《山水四連屏》中,富于動感的瀑流等描繪,并不皆囿于古法,整個畫面堪稱清新激越、氣勢宏大,觀者莫不為之心靈震撼,以至于友人張大千這樣贊譽他的畫藝:“云瀑空靈,吾仰黃君璧。”
黃君璧偶作人物畫,不過題材多為古裝,如松泉高士、花前美人以及一些神話傳說、宗教經典人物形象等。如《臨華<金屋春深圖>》、《桃花仕女》等畫作,或工或寫或白描,大都取法前賢,筆墨功力不凡,有的還富有比較濃郁的文人氣質;他也畫過一些花鳥、走獸畫,表現形式和題材多樣。像《紅葉雙禽》筆墨嫻熟精致,細勾迭染,明顯地受到宋元畫風的影響。再如兼工帶寫的《雄獅》,用筆遒勁灑脫,設色清幽淡雅,既有傳統理法又不完全拘于規束……因此人們稱贊黃君璧是一位全能型畫家,看來并非偶然。
當然與以往其他一些名家相似,黃君璧的繪畫藝術或許并非盡善盡美,學術界對其評價同樣褒揚不一。譬如有的把他視為傳統畫壇上的“新古典畫派”代表人物之一;也有的認為其傳統功底扎實,但在創新方面還是有所不足;還有的則感到他一生比較順利,晚年生活殷實無憂,探索進取有所不足,表現在繪畫氣韻、內涵方面似乎略有缺失……筆者以為,因為離我們太近等緣故,眼下就論及現當代書畫名家的最終學術定位問題,未免為時尚早,這最終應由后人對此進行更為全面客觀準確的歷史性評價。不過即使鑒藏也好、投資也罷,克服“人云亦云”、盲目跟風等現象,看來倒是很有必要的。
三、市場行情狀況
黃君璧畢生經歷了清末、民國,早年就有賣畫現象,此舉在他客居臺灣后得以延續。隨著國際藝術品市場的繁榮發展,黃君璧作品在海外華人影響圈內逐漸獲得了一定的認同感。作為長期執鞭的美術教育家,黃君璧的學生、弟子較多,其中還包括宋美齡女士。1963年溥心畬去世后,他長期執臺灣畫壇之牛耳(注:張大千寓居臺灣的時間并不算長),藝術影響力較大,因此他的作品更是在寶島受到青睞與追崇。
上世紀80年代以后,“兩岸四地”及東南亞藝術品市場行情不斷走高,黃君璧畫作逐漸進入海內外各大拍賣行,交易行情亦呈增長走勢,期間每件作品交易價大約在幾千至數萬元不等,偶有突破十萬元大關的,并依其作品的尺幅大小和精湛程度而定。
進入本世紀后,黃君璧畫作的市場流動量逐步增加,但其中不乏贗品涌現。他的一些作品成交價,開始進一步上揚。在2002年11月北京華辰秋季拍賣會上,黃君璧的《湖山秋泛圖》(120×56.5厘米)以47.3萬人民幣成交;而在2004年12月上海朵云軒秋季拍賣會上,《羅浮山色》(67×900厘米)則以550萬人民幣成交,一度開創了個人畫作交易新高;在2006年11月香港佳士得秋季拍賣會上,《遠山行帆》(129×66.5厘米)以39.9萬人民幣成交;在2008年3月云南典藏舉辦的全國文物商店文物藝術精品聯合拍賣會上,《秋山曳杖》(132×66厘米)以39.2萬人民幣成交;而在2010年12月北京匡時秋季拍賣會上,《萬壑松風》(183×94厘米)又以795.2萬人民幣成交,再創個人畫作交易新高;在2011年6月北京匡時春季拍賣會上,《雄獅》(185.5×92.5厘米)以701.5萬人民幣成交,而且還創造了個人走獸畫的交易新高;在2013年1月江蘇聚德藝術品拍賣會上,《千巖萬壑》(60×120厘米)以207萬人民幣成交。6月北京匡時春季拍賣會上,《綠陰深處》(64.5×125.5厘米)以103.5萬人民幣成交。同月,北京長風春季拍賣會上,黃君璧的《楊柳岸曉風殘月》(134×67厘米)以82.8萬人民幣成交。
最近三十多年來,海內外藝術品市場經歷了多次交易行情的調整期。根據當今市場拍賣行情初步統計,黃君璧畫作市場成交價超過100萬元人民幣的,就已逾150件(次)。不過市場上仍有一些署名“黃君璧”的畫作,成交價卻在幾百至數萬元人民幣不等,甚至出現“流標”現象。其中有的真假難辨,人們對此應有足夠的清醒認識。
四、值得關注事項
現代藝術經濟學告訴人們,藝術品的價格狀況取決于其自身所蘊涵的價值(其中包括藝術、學術、歷史、人文、經濟等不同方面的價值屬性)高低,市場供求關系最終將決定藝術品的成交價;交易行情時常有漲有跌,也使得投資藝術品同樣有盈有虧,并且主要由買賣間的差價在扣除了交易和保管等成本之后的凈值來決定;而藝術品市場本身無法創造價值和財富,在整個社會大市場中所占份額又很有限,因此不可能形成國民經濟新的增長點;此外撇除市場“炒作”等非理性因素,藝術品的價格與價值應該是趨于同步增減的,但就現狀來看,彼此不相合拍的現象比比皆是。
黃君璧傳統功底扎實,畫風演變經歷了早、中、晚等不同的歷史時期。雖然他原先生活于廣東地區,但卻并非以“折衷中西”為主旨的“嶺南畫派”成員,他所參加的“國畫研究會”則是在廣東畫壇上與之并駕齊驅的繪畫群體。與“渡海三家”中的張大千、溥心畬相比,盡管黃君璧與他們的年齡相仿、成名亦同樣較早,然而名氣卻略遜張、溥二人。因為早在上世紀30、40年代,畫壇上就有“南張(大千)北溥(心畬)”之譽了。另外張大千晚年曾經流寓海外,所創潑墨潑彩畫法更是為他贏得了廣泛的國際聲譽,在當今字畫市場上自然獨領風騷。而溥心畬則是風度不減的“舊王孫”,原來長期寓居京華。因此,黃君璧不少作品的市場行情尚難與他們比肩。不過,近年來隨著人們對黃君璧繪畫藝術認識的不斷深入,其作品的市場行情不斷攀升,似有呈逐漸追趕溥心畬的趨勢。
再說黃君璧頤年高壽,畢生創作較豐,畫作存世量相對偏大。他尤其擅長的云山、瀑泉等題材畫作,較受市場青睞,交易價時有飆升現象。但因其畢竟嘗畫過一些泛泛應酬之作,加上市場上的各路仿品泛濫,造成其作品的市場價格高低不一,這些對于后市行情的進一步攀升,可能會產生一定影響。隨著近年來藝術品市場呈現出以“投資為主,收藏為輔”等基本特征,一旦發生市場“錢荒”甚至經濟危機等現象,必然會對藝市托盤資本的波動產生直接影響。盡管如今人們的整體藝術鑒賞力正在不斷提高、投資典藏欲望亦在增強,但經濟狀況好壞最終仍將對市場交易價的漲跌走勢,產生主要的決定性作用。由于唯利是圖歷來是投資商的本性,任何人毋庸置疑,因此借鑒經濟學中的“平均利潤理論”看待,如今有人運用“市場洼地”來形容某些藝術家的作品是否值得投資,或許應是此一時、彼一時吧?
最后還值得一提的是,利用有價藝術品行賄(俗稱“雅賄”)、藉以達到某些不可告人目的等丑陋現象,自古以來屢見不鮮。在如今落網貪官的各類贓物中,被用來行賄的字畫也并不少見。隨著國家不斷加大對此的監管打擊力度,字畫市場上單純用于行賄目的的交易行為可能會有所減少,藝術品成交價中的某些泡沫成分也將會相應擠壓。著眼于未來,我們拭目以待吧。當然,廣大鑒藏家和投資者對上述這些現象,同樣還是應當多了解些為好!
(責編:李禹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