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14日 晴
午休,學生們去食堂吃飯。我在教室閑坐,靜靜地看著后面的板報。不知何時幾名女生來到身后。她們嘁喳地小聲嘀咕,我沒有理會。但察覺到有人偶爾觸碰我的后背。我回過頭來,她們如水般的眼睛凝視著我,輕輕地告訴我有白頭發了。
我早已接受了鏡中的自己鬢間偶染白絲,我捋了一下頭發,淡然地說,“沒關系,長著吧。”她們撲閃著葡萄般的眼睛,“老師,長白發是累的,還是我們氣的?”
“不是,”我搖搖頭,“我不會生你們的氣,也沒感覺過累?”我定睛看了看黑板上的粉筆字,故作輕松地微笑著說:“是粉筆面落多了染的唄?”
“老師騙人呢!”她們咯咯笑起來,“把白頭發拔去吧。”她們央求著。
我還真是不習慣別人碰自己的頭發,“不用了!”“老師,我拔頭發不疼的,我常給我媽媽拔掉白頭發!”我不再拒絕。繼續看著板報。
我只是感覺自己被輕輕地碰了幾下,她們遞給我三根白頭發,還真是不疼呢?技術挺高!我贊許道。
秋日暖陽透過窗戶,照在后背上暖呼呼的,我們就在陽光下研究起這三根白發:一根全白了,如銀絲般;一根黑白各半;最后一根最有意思,根部黑色,然后漸黃,末端是白色的。
最后有名女生提出要收留我的白發,我遞給了她,她居然寶貝般小心翼翼夾在了書里。
我清晰記得那天板報的內容:“尊敬的老師,您付出的辛苦銘記在我們的眼里,你揮灑的心血流在我們的心里,我們唯有以刻苦求學回報師恩!”
我還記住了那名女生的一句話,“我常給我媽媽拔白頭發!”
如果不是心靈的親近,我們不會讓他人觸碰自己的發絲,我們也同樣不會觸碰他人的頭發。
我感謝那縷被歲月吻過的頭發讓我感受了師生真情。
回到辦公室,記憶的藤蔓延伸到了十年前,那時我不到三十。突然有一天學生訝異地喊道,“老師,你有白頭發了!”我很是生氣,眉頭鎖緊用表情否認。為了證明最近沒有說謊,他馬上取來鏡子,讓我看得一清二楚。當確實看到幾絲白發時,我一下子就落淚了。甚至哭出聲來。我很是悲傷,上班才幾年就長白頭發了。
學生驚慌起來,急忙取來面巾紙。女生們邊給我擦眼淚,邊說:“老師,就有三根,別的地方真沒有白頭發了!”有的學生把發現白頭發的男生推到一邊,暗暗責怪他多嘴。
我擦干眼淚,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孩子們如釋重負,圍著我說:“老師您很年輕的,頭發很漂亮,很黑的!”
自那以后,直到他們畢業,不再有人提醒我長了白頭發。偶爾有同學控制不住指著我的頭發要說什么,馬上就會被制眼神或手勢制止。我知道他們不想讓我傷心。
可是每當我在教室聚精會神判作業或備課時,我都感覺到背后有人,而且偶爾碰我一下。我其實看見了她們悄悄地拿著小剪刀來到我身后。我故作不知,心里卻洋溢著感動,因為我的心靈感受到了她拿著精致的剪刀從我的發際劃過。她們不想讓我知道,可我怎能不察覺,我又怎能拂去她們的好意?
有人愿意悄悄地為你剪去白發,難道不是一種幸福嗎?時光流轉浸染青絲,沉淀的永遠是真情。如今我已坦然面對穿過黑發的白絲。
那白發是提早被歲月吻過的青絲。而那剪去白發的純情,卻溫暖了我的整個心靈。
遼寧省葫蘆島市連山區世紀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