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家里住的是板加泥的房子。
這房子的房頂是用木板鋪的,大人們叫雨淋板,雨淋板是用最好的落葉松木劈成的。這板也像鋪瓦似地鋪在房子的三角架上,然后釘上釘子,這樣房子就不漏了。所以大人們稱它為雨淋板,別看它在房頂上支棱八翹的,但它不漏雨。房子是兩間屋,有火炕,一個火墻隔開了大小屋,取暖就靠火墻火炕爐子,每逢冬天家家都燒得暖呼呼的,雖然外邊大雪紛飛,寒風刺骨,但屋里很暖和,家里來了客人就請他們坐在炕頭上,靠著火墻,喝著從山上采來的黃芪、金蓮花、刺玫瑰花茶,談天說地,屋里飄著黃煙葉味兒,家里那臺“美燈”收音機播著京劇《紅燈記》《沙家浜》還有語錄歌。
我們在小屋里做作業、寫字,淡黃色的燈光照著雪白的墻壁,寫完作業,鉆進熱乎乎的被窩睡覺,睡不著時就聽爐膛里“噼噼啪啪”的板子燃燒的迸裂聲。早晨起來吃過早飯背著書包上學。上學的路上聞到的是木板子從煙筒里飄出的味兒,那一縷縷松樹油子味兒飄香了整個青少年。
家里越來越擁擠了,兄弟姐妹都長大了。整個房子變得像籠屜般擁擠,爸爸好容易在單位排上一個三居室的紅磚瓦房,一家人歡喜異常,然而這個老房子還是舍不得丟。爸爸媽媽臨搬出來時說:“留著它吧,將來孩子們結婚了再住。”我們終于搬出老房子,住進了新的三居室里。
后來,哥哥姐姐上班,成家了,他們都住進了集中采暖的樓房,就是我和弟弟也都買了新房,無論我們兄弟姐妹幾個怎么勸說,爸爸媽媽并未選擇和我們一起生活,而是堅持要搬回老房子里住。此時的老屋已經很舊,墻皮脫落,房上的雨淋板呲牙咧嘴,但它在我心中還是那么親切,走進它,一下子就像是回到了童年。四四方方的小園子,房前的稠李子樹、山丁子樹、榆葉梅正盛開著粉紅色的花朵,飄著沁人心脾的香。小時候每到種植季節,爸爸媽媽就會挖地背壟,種小白菜、菠菜、香菜、小蔥,這些菜吃不了,他們還會拿去送給同事朋友。秋天能收獲很多大個土黃的土豆,冬天則把大白菜存放在菜窖里。腌制成酸菜和咸菜,這時,家里便開始糊上窗縫,靜待第一場雪如約而至。
自爸媽搬回老房子后,每逢年節我們兄妹便從四面八方趕來,還能吃到媽媽腌的酸菜、各種小咸菜,爸爸挖的土豆、大頭菜、長白菜;媽媽養的雞,爸爸采的蘑菇,每次吃蘑菇燉小雞,孩子們都說美味。
那天下拆遷通知書時,爸爸媽媽哭了,我們也哭了。老房子,只能在不期而至的回憶中,再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