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1年7月,驕陽似火,參加高考體檢的蔣本滸站在醫(yī)院門口一棵小樹底下乘涼。這時候突然有個胖胖的大胡子抽著煙踱著步出來了。他的胡子非常茂密,讓蔣本滸立刻想到了馬克思,覺得他身上有一種特殊的氣質。蔣本滸看出來,他是想站到樹蔭下面抽煙。這棵樹不大,蔣本滸就把樹蔭讓給了他,自己站到半米遠的地方。大胡子突然問他,你是不是來體檢的?
等蔣本滸體檢最后一個項目時,突然聽到副校長在走廊上大喊自己的名字,他趕緊跑出來,看到副校長身邊站著那位大胡子,高興地指著自己說:“哦,就是他,就是他!”
原來,大胡子就是解放軍工程技術學院的招生官,他看中了蔣本滸。
蔣本滸開心極了,從小生活在鄉(xiāng)村,從沒想到命運會為自己打開這樣的一扇門。那時候,坐火車從杭州到福州需要將近二十四個小時。下了火車換軍用大卡車,開出福州大概將近二十千米,就要往山上開,在漆黑的夜里還要行駛將近四十分鐘的山路。
蔣本滸覺得神秘極了,有一種天將降大任于斯人的自豪。上課時,有個客座講課的副局長問他們知不知道美國中情局、蘇聯(lián)克格勃、英國軍情六處。他說,你們畢業(yè)后要到國家最秘密的地方工作,你們就是來學無線電竊取情報的。整個教室頓時像炸了鍋,蔣本滸更是興奮異常,覺得當個情報官很了不起。
學習的課程也很神秘。班里組織去福州西湖劃船,10分鐘后就召集回校。一進教室就考試,題目是:撐船的人長相有什么特點?船上有沒有備用櫓?有幾支?這更是合乎蔣本滸的胃口,他是個內向的人,不愛說話,坐在船上就是東看看西看看,所以迅速作答:撐船的人有一顆牙齒是橫著長的;備用櫓有一根,靠右放著。
蔣本滸被分進了莫爾斯電碼班,畢業(yè)標準是一分鐘抄120個碼,正常速度一般是40到60,他達到了驚人的167。背某地排以上軍官花名冊,他背得非常好,不但能背出這個人的職務、性別,還知道他有沒有結婚,幾個小孩。再就是背地圖、各軍軍備、幾艘驅逐艦、幾艘雷達艦。
畢業(yè)之后,蔣本滸負責偵聽某地空軍電臺那條線,一聽就知道對方用的什么發(fā)報機,有幾個發(fā)報員,分別有什么特點。他也遇到了很多聽力超常的同事,比如有個人耳朵失聰了,別人說話他聽不到,但是依然能聽電波。
到這時候,蔣本滸卻悲傷地發(fā)現(xiàn),自己并不喜歡這個行業(yè),相比于那些電波,他更愿意坐在芒果樹下背詩,看小說。
8個月后,他果斷地離開那里。但那段生活沒有遠離,通過他的小說《暗算》、《風聲》呈現(xiàn)給了讀者。人們也許不認識情報官蔣本滸,卻都喜歡作家麥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