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發時正好有幾個學生來拿字。幾個人都記得很清楚,當時他們在門口等著,說了自己寢室要寫的雅號,任凱便幫他們找。第一張都還沒找到,取暖器的紙張突然起了火,然后被取暖器里鼓出的熱風一吹,飛了起來,瞬間,整個寢室都著了火。很快,大家便七手八腳把火撲滅了,但這間屋子還是變成了一片廢墟。鋪在屋子中央的被子被火燒得卷成了一團,居然和任凱的樣子一模一樣,慌亂中打翻的墨汁恰好給著詭異的人形被子勾勒除了五官。
楔子
午夜。寂靜的宿舍樓道里響起了沉重而凌亂的腳步聲。
一個醉酒的男生一腳深一腳淺地爬上了樓梯,手中的手機里傳出一個好聽的女聲:“你小心點兒,我真不希望……”
“你肯定希望我死了!這樣……”男生搖晃著身體,“這樣我就不會再糾纏你了,對不對?”
“你喝醉了,我不跟你說了!”女生有點兒生氣。
“我……我沒醉。”
“你現在到哪兒了?我打電話讓陸李他們來接你。”女生吐露出點滴擔心。
“我到哪兒了?”男生醉醺醺地抬起了頭,迷離著眼睛,“我到花果山了!”男生繼續跌撞著走了兩步,“啊,不對,我應該在水簾洞!”
“什么花果山水簾洞?”
“就是水簾洞啊!這里寫得清清楚楚的呢,我可沒醉。唔……”男生的身體晃了晃,從過道一邊撞到另一邊,“怎么又變了?我怎么又跑到巴黎圣母院來了?”
“你怎么喝成這樣?到底到哪里了?”女生有些氣急敗壞,“算了,我先掛了,打電話讓你的室友去接你。”
“我到……我到……”男生拖著癱軟的身體在最后一問宿舍前停了下來,奄奄一息地靠在門上,“我到了,唔……你叫他們來接我吧……我在……我在鬼門關!”說完,男生一下倒在了地上。早已被女生掛掉的手機滑到了一邊,從里面傳出一聲奇怪的奸笑。
同時,這間宿舍的門突然打開了,男生的身體沒有了支撐,整個人一下滾了進去……
給你的宿舍一個名宇
陸李是被門外的吵鬧聲吵醒的。
“這都是誰貼的啊?”
“我們宿舍的居然是‘臥龍坡’!”
“臥龍坡不好,還是咱們的‘阿房宮’霸氣點兒。”
陸李睜開惺忪的眼睛,沒好氣地打開了門,剛要張嘴罵一下這群一大早不睡覺的吵來吵去的人,卻發現幾個男生都背對著他,站在他們宿舍門口,目光鎖定在對面宿舍的門上面,上面寫著宿舍號:414。
在“414”上面貼著一張朱紅的紙,紙上寫著大大的三個字:鬼門關!
這到底是誰在惡作劇啊?
“無聊!”
剛剛還議論紛紛的一群人在看到這一幕時,立馬臉色一變,一哄而散了。
這棟宿舍樓住的都是大四的學生,陸李是新生,卻由于新宿舍樓在建而被插了進來。
他揉了揉眼睛,發現每間宿舍門上都被貼上了名字:臥龍坡、阿房宮、花果山、水簾洞、巴黎圣母院……
可414怎么貼了個鬼門關呢?
他住的宿舍是415,正對著414。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下意識地回頭,看到了寫在他們宿舍門上的名字:鬼關門。
鬼門關?
鬼關門?
太不吉利了!
陸李搬來凳子,剛把字撕下來,電話就響了。
是柳蕭蕭,室友李明亮的女友,一周前他才吃了兩人的“牽手飯”。
“蕭蕭?”陸李奇怪對方怎么會打電話給自己。
“怎么才接電話?”電話那頭的柳蕭蕭長長地松了口氣,“我都打了一晚上了。”
“一晚上?”陸李一看,果然有20多個未接來電,“發生什么事兒了?”
“明亮呢?”對方問道,“昨晚我提出了分手。他好像喝醉了……本來我想讓你去接他,結果……”
“他在呢!”陸李抬頭看了一眼李明亮床上鼓鼓的被子,“沒事,男人嘛,能有什么事……等等,這是……”
就在他說話的時候,床上的“李明亮”翻了個身,掀開了被子,露出來的頭卻不是人——還是一塊被子,不過跟李明亮的樣子一模一樣。
陸李的第一反應是李明亮在惡作劇,故意把被子扎成自己的模樣嚇唬人,但下一秒他就反應過來了——這被子扎成的李明亮,怎么會自己翻身呢?
“怎么了?”柳蕭蕭的電話還沒掛斷。
陸李沒有回答,手機“啪”地一聲掉到地上。他直直地盯著床上的“李明亮”,因為對方在他的眼皮子下抬起了它的“被子手”,指著門口,對陸李做出了一個“救命”的手勢后,就垂了下去。
床上的,那只是被子啊!
“啊!”陸李卡在喉嚨里的恐懼終于被釋放了出來,他瞬間癱軟在地。
夢非夢
李明亮真的沒回來。
已經整整三天了,李明亮就像消失了一般。
同宿舍的室友郭于和成陽都覺得李明亮只是獨自去調整失戀情緒罷了。
李明亮失蹤的第四天,一直有些自責的柳蕭蕭一大早就急匆匆打了陸李的電話:“你能出來一下嗎?我有事兒跟你說。”
事情發生在前一晚的午夜。
睡夢中的柳蕭蕭聽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神經敏感的她一驚——這不是李明亮的聲音嗎?而且就在她宿舍門外。
室友們都熟睡了。她摸索著下了床。月光從窗外射進來,照亮了大半個宿舍。
宿舍樓被人工湖三面包圍著,每到月明夜晚,波光粼粼的湖面反射著月光,顯得更加明亮。
柳蕭蕭又驚又喜地打開門,卻發現門外不是樓道,也不見李明亮,而是另一道門。
柳蕭蕭的腦袋里嗡嗡作響。
門外這道門的門牌號已經看不清了,門牌號上面大大的三個字卻清晰地映在柳蕭蕭的眼睛里:鬼門關。
“鬼門關?”陸李詫異地重復道。
“嗯!”柳蕭蕭點了點頭,“我當時嚇壞了,正要退回寢室的時候,只聽到‘吱嘎’一聲,那道門慢慢打開了。”
“里面有什么?”
“屋里面一片漆黑,看不到任何東西,只聽到里面傳出了李明亮的聲音。”柳蕭蕭說到這里,一把抓住了陸李的手,“他讓我來找你,說明晚是他最后的時間了。你要是不救他,他就再也回不來了。”
“我到哪兒找那黑屋子救他?”陸李見柳蕭蕭這般摸樣,也緊張了起來。
“在這里!”柳蕭蕭松開了陸李的手,一塊泛黃的紙片留在了陸李的手中。紙已經破碎,但還是看得清血紅的三個字:鬼門關。
“這……”陸李忍不住哆嗦了一下,“這是哪兒來的?”
“李明亮給我的。”柳蕭蕭的臉色更難看了,“他當時說,要我務必把這東西交給你。他的話音剛落,我就看到貼在那門上的紙片落下來,飄到了我手里。接著樓道里突然起風,眼見那道門就要關上了,我想也沒想就沖了上去,被關門的慣性一帶,我就跌進了漆黑的屋子里。在一片漆黑之中,我居然清晰地看到了……”
“你看到什么了?”陸李小心翼翼地問道。
“我看到……”柳蕭蕭的聲音更低了,“我看到了扁平的李明亮。他就像攤開的被子一樣平平直直地鋪在地板上,臉上的五官成了一個平面。我被這突然的一幕嚇呆了,還沒反應過來就聽到李明亮哽咽著的聲音:‘蕭蕭,不管我做了什么,我都不是故意的。我是真的很喜歡你。如果我真的叫不來了,那也是我罪有應得,但你一定要原諒我。你一定要告訴陸李,找到我床上的被子,今晚零點的時候在這里展開,鋪成我現在這個樣子。’他當時的語氣像是跟我告別一樣,這時,就看到被子似的他一卷,一股強大的風力就將我推了出來。”
“然后呢?”陸李繼續問道,“李明亮跟那黑屋子呢?”
“不見了。”柳蕭蕭緩了口氣,“我被起夜的室友一句‘你夢游了’叫醒了過來,才發現我的臉緊緊貼著對面宿舍的門,不知道站了多久了。我也以為我夢游了,但是……”柳蕭蕭指了指陸李手中的“鬼門關”,“它卻在我手里。所以,一大早我就立馬來找你了。”
陸李看著滿臉油光的柳蕭蕭,又看了看手中破舊的紙片:“我想,我知道到哪里找李明亮了。”
不能住人的宿舍
陸李回到宿舍的第一件事就是對照。
414宿舍門上的字和柳蕭蕭給他的紙上的字跡、大小都一模一樣。這么說來,李明亮這幾天就一直被困在414宿舍里,并以這樣的方式傳達信息——難道他已經死了?
站在門口的陸李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
難不成這已無人居住且淪為雜物間的414宿舍有什么問題?要真是這樣,那死掉的李明亮現在不就跟自己只是一墻之隔?今晚零點,自己真要進去鋪被子嗎?
“喂,你這一大早就跑出去了,現在鬼鬼祟祟看著雜物間干什么?”背后突然的叫聲令陸李全身一震。
是室友郭于。對方穿戴整齊,戴著帽子,拎著魚竿。
“你要去釣魚?”陸李有些疑惑,“這么熱的天。”
“陪美女去,嘿嘿……”郭于興奮地笑著,“哎,我正說呢,這門怎么關也關不上。你要是再不回來,沒人看家,我的計劃就泡湯了呢。”
“成陽呢?”陸李收好手中的紙片,裝作沒事似的進了寢室。
“不知道。跟你一樣,一大早就不見了,現在還不見人影。”
“等等……被子呢?”他指著李明亮空蕩蕩的床問道,“被子哪兒去了?”
“被子?”郭于眉頭一皺,“人都不見了,誰還管被子啊?肯定是找到新歡,偷偷搬出去了……喲,不跟你說了,都快12點了!”郭于的話音未落,人早已不見了蹤影。
陸李靜靜站了兩分鐘,覺得事情變得復雜了。
他撥通了成陽的電話:“喂,你看到李明亮的被子沒有?”
不料,對方的回答卻是:“咱們415寢室不能住了!”
“什么意思?”陸李下意識地看了看成陽的床,被子、床墊都還在,衣服、電腦全被帶走了。
“哎呀,我也不清楚怎么回事,反正……出事兒啦!”電話那頭的成陽支支吾吾不成句。
陸李慌了:“出什么事兒了?什么時候出的?”
“昨天晚上……不對,應該是今天凌晨。”
凌晨2點半,終于打完了副本的成陽合上了電腦。
那時候陸李和郭于早已熟睡,冰冷的月光從窗口照了進來,半個宿舍慘白一片。
成陽端著洗漱用品,打算到樓道里的衛生間洗臉,卻怎么都打不開寢室門。
“破門!誰反鎖了?”疲乏的成陽用力扭了幾下把手,剛想轉身翻桌上的鑰匙,突然“吱嘎”一聲,門自己開了。
“怪事!才9月份,怎么這么冷!”樓道上的風呼呼地直往寢室里灌。成陽裹了件外套,剛踏出門就看到一個人影在對面414寢室門前站著,姿勢非常奇怪,像是在竭力摸索著什么。
“李明亮?”樓道上燈光昏暗,他有點兒不確定是不是多日沒見的李明亮,“是你嗎?”身高、背影都一樣,只是眼前這個人太瘦了!
對方沒有回答,摸索的動作卻停住了。
“這幾天你去哪兒了?”
對方還是沒回答。
“啊?你不會是在撬門偷里面的……”
“幫我把我的被子拿出來,我有點兒冷!”對方終于說了話,聲音卻悶悶沉沉,不是李明亮的。
“你不是李明亮!”成陽叫著沖上去。一把扯住對方的肩膀,“你是小……”突然,他整個人都僵住了:眼前的人之所以看起來如此瘦,是因為他一半的身子都嵌在門中,仿佛是從門上長出來的一樣。
“你……”成陽嚇得說不出一句話。放在對方肩上的手仿佛放在冰塊上。
“我說了,我冷,能把我的被子拿出來嗎?”這下,成陽聽清楚了,這沉悶的聲音是從414屋子里傳出來的。同時,對方的臉慢慢從門中轉了過來,居然是骷髏!
他不知道哪兒來的力氣,大叫了一聲“鬼啊”,便沒命地,中進了洗手間。
成陽不停用水拍打著臉。不知過了多久,他才探出頭來看了看——414的門口什么都沒有。
他松了口氣,但手還在不由自主地打著顫,難道剛剛自己真的是眼花了?
“怎么?冷?”走在成陽前面的人突然問道。
“有點兒。”
“我也冷。衣服全爛了,你能把你的外套借我穿穿嗎?”說著,前面的人突然轉過了身。
昏暗的燈光下,成陽先看到的是對方破爛不堪的衣服,接著便是對方同樣破爛不堪的身體。“你們逃不掉的,415對著414!”說著,對方伸出了破碎得只剩下骨頭的手。
成陽跌撞著逃回了寢室。
陸李和郭于均勻的呼吸聲讓成陽覺得自己終于安全了。他用力拽了拽,門卻怎么也關不上。
樓道的風依舊呼呼往宿舍里灌,驚慌失措的成陽顧不了這么多,直接跳上了自己上鋪的床,用被子將自己整個都蓋了起來。
被拿走的被子
“然后呢?”陸李對著電話叫道,“就算不是你眼花,這和咱們寢室不能住有什么關系?”
“然后……我躲在被子里全身都在發抖,總覺那骷髏人進來了,并且站在我的床頭,說他冷,要抓我的被子。我越想越害怕,想去跟郭于擠一擠,可剛拉開被子,我就看到了一個人!”電話里的成陽越說越激動。
“你看到誰了?”
“李明亮!”
“真的是他?你看清楚了?”陸李追問道。
“我拉開被子,一眼就看到李明亮的床上坐了個人。他直勾勾地看著我,仿佛一直坐在那里等我發現他。我剛要叫出來,對方就瞬間躍到我的床上捂住了我的嘴:‘別出聲,是我!’我定睛一看,真的是李明亮。我松了口氣,問他這幾天跑哪兒去了。”成陽繼續講道,“但他沒有回答我,只問我剛剛是不是遇到任凱了。”
“任凱是誰?”陸李問道,“那個骷髏人?”
“對!得到我的肯定回答后,李明亮只留下一句‘415寢室不能住人了’,便一個縱身跳回了他的床,然后抱起他的被子走出了寢室。”
“你沒問他去哪里?”
“他……”成陽頓了頓,“他去了414!”
“什么?”陸李大叫了出來。
“我看清楚了,李明亮在月光和路燈下都沒有影子。他不是人,他像那個骷髏任凱一樣,直接穿過414的門不見了。”
陸李掛了電話,呆呆地站在屋中央。他拉了拉門,紋絲不動——沒有任何障礙和損壞,這門為何就是關不上呢?
他上網登錄百度知道發了個求助:有誰知道XX大學任凱的事兒嗎?他是住在414宿舍嗎?知情者請聯系我。
剛敲下回車,手機就響了,是柳蕭蕭打來的。
“快到河堤上來。”對方大哭著,聲音里滿是恐懼無助。
“怎么了?”陸李驚魂未定地問道。
“出事兒了!”對方的聲音更加驚恐,“郭于掉到河里去了。”
水中人
陸李回到宿舍的時候已經是晚上10點。驚嚇過度的柳蕭蕭一直未能穩定情緒。
學校外面100米處就是一條貫穿全市的江,江水清澈。宿舍樓周圍的人工湖直接和江水連通,因此宿舍里的許多人都從窗戶上架魚竿找樂子。
郭于口中跟他釣魚的美女正是柳蕭蕭,兩人當時的位置在江下游。據柳蕭蕭回憶,當時兩人正閑聊著,突然魚竿劇烈動了起來。郭于驚喜地開始收桿,卻怎么也拉不上來。就在柳蕭蕭起身想幫一把的時候,郭于突然驚叫了聲:“這是什么東西?”柳蕭蕭定睛一看,剛被拉出水面的魚鉤上掛著的不是魚,而是一雙潰爛得只剩下骨頭的手。
那雙手一浮出水面,立馬動了起來,并且試圖攀著魚線爬上來。
接著,在柳蕭蕭的驚叫聲中,郭于隨著魚竿一起被拉進了水里。
陸李趕到的時候,堤壩上已經站滿了人。隨后趕來的警察立馬展開了救援工作,但直到現在仍然一無所獲。
“真的,我真的沒有眼花……”柳蕭蕭在陸李的懷里顫抖著。
“我相信你!”已經夜深,路上看不到一個人,陸李不知該怎么安慰對方,“宿舍要關門了,咱們先回去吧。”
柳蕭蕭點了點頭,心事重重地看了陸李一眼:“那,李明亮的事……\"
李明亮?陸李這才反應過來,都23點了。“我知道該怎么做。”他故作鎮定地答道。
將柳蕭蕭送回宿舍樓后,陸李一個人靜靜走著。他有些不明白,郭于怎么會跟柳蕭蕭去約會釣魚呢?兩人平日里的關系并不親密,更何況柳蕭蕭剛跟李明亮分手不久。難道兩人有什么秘密?
剛想到這里,陸李的手機響了,又是柳蕭蕭打來的:“方便講話嗎?”
陸李不由自主地抓緊了手機:“我還在人工湖上的亭子里。沒人。說吧。”
“郭于白天約我出來向我表白了。”柳蕭蕭小心翼翼地說道,“他說他一直在心里默默喜歡我,只是被李明亮搶了先。現在李明亮回不來了,接下來你們幾人中還有人會像李明亮這樣消失掉,只有他才能保護我。”
“他到底知道什么?”陸李反問道。
“他說:‘鬼門關對著鬼關門,鬼門關內出一人,鬼關門中死一人。’你們宿舍……”
陸李這才反應過來:“我們宿舍門上被人貼上了‘鬼關門’的紙片,和414門上的‘鬼門關’是同時出現的。”他重復道,“怪不得成陽說415不能住人了。他一定也知道……”
陸李話還沒說完,手機里突然傳來兩聲奇怪的雜音,然后柳蕭蕭的聲音消失了。
“喂……”陸李緊張地對著電話叫道。
“快離開那里!”電話里冒出來的居然是一個男人的聲音,“離開人工湖!”
陸李全身抽搐了一下,慌忙四下看了看:“你是誰?你怎么知道我在
“別管這么多了,我已經死了,你現在快回‘鬼門關’救成陽。”
“你是李明亮?你怎么可能……”
“快走!”對方打斷他的話告誡道,“再不離開,你必將死在人工湖中。”
陸李拔腿就跑。剛沖出亭子,橋下的水突然“嘩”地翻涌,一個沉悶的男生響了起來:“救我……”
“晚了!”李明亮剛吐出這兩個字,屏幕一黑,手機自動關機了。
與此同時,湖水一翻,一雙手露了出來。
那雙潰爛得只剩下骨頭的手朝陸李做出了一個求救的手勢——這個手勢,和那個被子形狀的“李明亮”比劃出的一模一樣。
緊接著,那雙手一劃,朝他急速地游了過來。
陸李反應過來,拔腿就跑。
可不巧。湖水將木質的橋面打濕,他腳下一個打滑,還沒來得及慘叫,便直接跌進了湖中,不偏不倚掉到了那雙手前面!
那雙枯手一把將他死死抓住。枯骨刺破了他的衣服,刺進了他的肉里,越來越深……
任凱之死
“真的可以!任凱沒有騙我!”在水中痛得幾乎昏厥的陸李被這聲音徹底驚醒了。
他睜開眼睛,透過渾濁的湖水,居然清晰地看到了近在咫尺的一張骷髏臉。
接著,他感覺從被抓住的地方傳來清晰的疼痛感。
他下意識地低頭一看——被枯手抓住的皮肉居然在急速地融化成液體,并被什么力量驅使著,順著枯手“流”了上去。
“小李子,對不起了!”
小李子?這是室友對陸李的稱號。
他這才發現骷髏的臉在變化,慢慢地,居然長出了肉。
不對!對方這是在吸食他的身體——他身上融化的血肉都流到了對方的臉上。
與此同時,隨著他的身體被融化的范圍越來越大,骷髏的臉呈現了出來。
“郭于……”他剛喊出兩個字,惡臭的污水就猛然灌進了他的嘴里。
沒錯,在水中伏擊陸李的人正是郭于。
“小李子,這不是我的錯。你要怪就怪李明亮,是他跟任凱交易,才讓我……”
郭于的話還沒說完,臉上的表情一下變了:“怎么回事?你對我做了什么……”他像觸電一般全身顫抖著想甩開陸李的身體。
陸李也被這突然的一幕嚇呆了,因為他看到一個奇怪的光點從他身上彈出,沿著郭于抓著他的枯手,在郭于身上急速地運動著。光點中央閃著三個字:鬼門關!
郭于的身體在光點的閃爍中慢慢變得僵直,慢慢失去活力,很快便無法動彈。
陸李趁機翻身,忍著劇痛游出了水面。他趴在岸邊,拼命地喘著氣。
他拉開衣服,發現剛剛被郭于抓住的部位已經沒有了皮肉,森森白骨和清晰的劇痛提醒著他必須進行自救。
剛剛是誰從郭于的枯爪下救了自己?他突然反應過來,將隨身口袋翻開。那張柳蕭蕭交給他的破舊紙片已經被水泡透,那血紅的“鬼門關”三個字不見了。原來李明亮托夢給柳蕭蕭的,是道救命符。
意識到這一點,他艱難地爬了起來。
零點就快到了,剛剛郭于那句沒說完的“小李子,這不是我的錯。你要怪就怪李明亮,是他跟任凱交易,才讓我……”讓陸李明白,這一切可能只有李明亮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陸李站在熟悉的門前時才松了口氣。周末的宿舍樓顯得熱鬧非兒。
415寢室的門關著,門縫里透出的光昭示著里面有人。
他輕輕敲了敲門:“成陽,你在嗎?”
門開了,成陽露出一個腦袋,見是陸李,驚慌失措地大叫著往屋子里躲:“你怎么回來了?你是人是鬼?你不是已經死……”
成陽的話還沒說完,便注意到了陸李的影子。
“你覺得我死了?”走進屋里的陸李一下反應過來,“誰跟你說了什么?還是你知道了什么?”
“中午我聽說郭于出事兒了,就一直沒敢回來。剛剛柳蕭蕭打來電話,說郭于的事讓你情緒很不好,讓我去接你。我剛走到湖心橋頭,就看到你被一個人推了一下,然后整個人一滑,掉到了湖里……”
“等等!”陸李打斷道,“你看到有人推我?”
成陽機械地點了點頭:“而且……不對,那個東西不是人,只是一堆骨頭架子,還頂著個骷髏頭!我嚇呆了,這么邪乎的事兒……我以為你一定死定了。我想到李明亮告誡我的話,就立馬回來收拾東西。”成陽面色慘白,“這415就對著那死過人的414,真住不得了,咱一起走吧!”成陽膽怯地哭喊著。
“不對。”陸李的腦袋頓時亂成了一堆亂麻,“一定有人……”
他的話還沒說完,桌上的電腦突然響起了提示音。陸李一驚,立馬坐到電腦前。他中午離開前登錄的網頁還在,一個網友在一分鐘前匿名回答了他之前發出的求助:任凱?你說的是三年前xx大學那個失蹤的學生吧?
那事情其實很簡單也很老套:這個任凱很內向,不怎么與人交流,他喜歡書法,每天都在宿舍里練字。后來他在為學生會寫活動標語時遇到了一個女孩,兩人一見傾心,很快確定了關系。事情發生在一個冬日的晚上,那天任凱正在為學校的“文化公寓”活動忙活,每個宿舍的學生都紛紛把他們起的寢室個性名字送到任凱這里,讓他統一寫成毛筆正楷體。由于時間緊張,又恰好是冬天,寢室里有人偷偷買了取暖器。趕時間的任凱就將被子鋪在地板上,趴在上面,邊寫邊用取暖器烘干。很快,滿屋子都掛滿了帶著墨香的杰作:三味書屋、夢想故居、圓夢草堂……
這天是宿舍另一名室友的生日,其他人都一起去慶祝了,只有任凱一個人在寢室里忙活。等幾個室友喝得七葷八素回來時,寢室已經是廢墟一片。
事情很簡單,大功率違禁電器取暖器的使用,造成了火災。可邪乎的事兒出現了——任凱不見了!
事發時正好有幾個學生來拿字。幾個人都記得很清楚,當時他們在門口等著,說了自己寢室要寫的雅號,任凱便幫他們找。第一張都還沒找到,取暖器前的紙張突然起了火,然后被取暖器里鼓出的熱風一吹,飛了起來,瞬間,整個寢室都著了火。很快,大家便七手八腳把火撲滅了,但這間屋子還是變成了一片廢墟。鋪在屋子中央的被子被火燒得卷成了一團,居然和任凱的樣子一模一樣。慌亂中打翻的墨汁恰好給這詭異的人形被子勾勒出了五官。
難道任凱在這被子里面?那沒被燒死也肯定被悶死了!
被子被膽大的人拉開了——里面除了焦黑的棉花,什么都沒有。任凱呢?
屋子被翻了個底朝天,可任凱就像蒸發了一般。
更詭異的是,第二天一大早,每個宿舍門上都多出了一張白紙,上面用血紅的墨汁寫著地名,卻并不是他們之前起的雅號,取而代之的是閻王殿、百鬼窟、聚魂崖……
一時間,眾說紛紜。
介入的警方也很快給出了所謂的說法:慌亂中的任凱用墨汁將被子打濕,捂住面部呼吸處,以自救逃生,但濃烈的煙霧讓他失去了方向。他摸索到了窗口,扔下已經著火的被子,跳到了宿舍樓周圍的人工湖中。從四樓落水的任凱可能已墜入水中窒息而死。打撈了幾天,沒有任何發現,尸體可能已經被沖到江里順流而下了。
誰都知道,這個漏洞百出的真相不過是學校做的保密工作罷了。因為是冬天,任凱寢室那已經燒得焦黑的窗戶明明是關著的。
事件的疑點太多,很快便有知情人爆料:任凱的死是有預謀的,和他交到的女友有關……
陸李剛看到這里,電腦屏幕突然一黑,零點了!
鬼門關對著鬼關門
“要不你跟我去招待所湊合一夜。”已經收拾好東西的成陽拉開寢室門,“明天再找學校安排新寢室……”
“不了!”陸李淡淡回絕了成陽。一想到自己濕透的衣服下殘缺的身體,陸李就知道自己必須走這一步了。
“那好,祝你好運!”成陽拉著行李,“砰”地一聲關上了門。
這聲音頓時在陸李的腦袋里炸開了花!他立馬奔了出去,靜得出奇的樓道上已沒有成陽的身影。
陸李不敢想下去,回頭才發現,每個寢室門上的名字都已經被撕掉了,只有“鬼門關”還詭異地掛在414門上。
“陸李。”一聲輕柔的呼喊在樓道里響了起來。
陸李一驚,回頭一看,柳蕭蕭居然出現在了樓道口。
對方見到他,又驚又喜地奔了過來,怯懦地抱住了他。
“剛剛電話突然中斷,我以為你出了什么事兒。后來一直聯系不上你,我就直接來你們宿舍樓來找你了!”柳蕭蕭哽咽地說。
陸李輕輕拍了拍柳蕭蕭顫抖的肩膀:“沒事兒,我手機掉水里壞了。今晚一切都會有個結果!”
“我怕再也見不到你了。”柳蕭蕭繼續哭著,“我一直沒告訴你,其實我一直喜歡你,我害怕失去你!”
“那我們就一起到這里面探個究竟!”陸李指了指414門上的“鬼門關”。
柳蕭蕭點了點頭!
陸李沒有遲疑,領著柳蕭蕭直接上了宿舍樓的天臺,那里存放著許多學生的釣魚工具。他將大把魚線編織在一起,選好位置后固定住。“我先下去,等下我搖繩子,你就把我拉上來。要是一小時后繩子還沒動……”陸李沒有說完,戀戀不舍地看了柳蕭蕭一眼,慢慢地降了下去。
剛降落到414陽臺的時候,他猶豫了,如果賭輸了,自己付出的就是生命!
他敲碎了窗戶玻璃,跳了進去。
他的腳下軟軟的。
陸李拿出事先準備好的照明工具一照,才發現自己踩在了軟軟的被子上。
整個地板都被被子鋪滿了,看得出有李明亮的、郭于的,還有陸李自己的!
誰把他的被子鋪到了414?
他的被子末端擺著毛筆和硯臺!
他小心翼翼地走了過去,拿出那張已經被水浸濕的沒有字的泛黃紙片,蘸上墨汁,放在硯臺中。
“鬼門關對著鬼關門!”陸李試探著念了出來!語畢,硯臺中被墨汁泡透了的黃紙居然燃了起來!
頓時,火焰騰起。以硯臺為中心,血紅的火焰被引了出來,瞬間就布滿了屋子四面的墻上,構成了一個殘缺的五芒星!
陸李臉色一變,想退到陽臺上,可踩到了李明亮的被子上。被子里突然伸出一雙手,將他的腳一拉,他便翻倒在被子里。接著被子一卷,一下將他包裹在了中間。
接著,他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
“成陽?”陸李叫了出來,“你不是去招待所了?”
“我特地在這里等你!”成陽不慌不忙地將剛剛收拾好的背包打開,“沒有人比我更愛柳蕭蕭,我不能容忍她的身邊有其他男人。可為什么,她為什么說一直喜歡的人是你呢?為了她,我慫恿李明亮跟郭于策劃意外火災,燒死了一直糾纏蕭蕭的任凱。可沒想到這間宿舍位置特殊,在整座山的龍脈點上,任凱死后就詭異地留在了414。當李明亮的失蹤、那些奇怪的寢室名和414的“鬼門關”同時出現的時候,我就知道任凱回來了。我找到了一種可以完全封印他的方法,否則我跟蕭蕭也逃不掉的。”
“什么方法?”陸李掙扎著。
“用三個人的靈魂給這個五芒星增加能量!李明亮、郭于,現在……”成陽指了指四面墻上殘缺的五芒星,“就差你了!”語畢,一把匕首被成陽從包里抽了出來,眼看著就朝著陸李的脖子刺了下去。
真相在何處
就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候,陽臺上突然閃出一個人影,飛快地奔了進來,將一張泛黃的紙片貼在了成陽的后背上。成陽瞬間失去了活力,手中的匕首掉在了地上,整個人像水中的郭于,慢慢變得僵硬。
“蕭蕭?”成陽驚訝地叫了出來。
來人正是柳蕭蕭。
“你以為陸李真的讓我在天臺上眼看著他來這里送死嗎?他早就知道你的秘密了,讓我等待時機置你于死地。”說著,柳蕭蕭撿起掉落的匕首,狠狠朝成陽身上刺去,“這刀是李明亮的,這刀是郭于的,這刀是幫陸李……”
“夠了!他早已經是個死人了!”從被子里掙脫出來的陸李抱過成陽,大聲問道,“說,郭于是不是你殺的?”
成陽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看著眼前的兩個人:“不是!李明亮失蹤是因為他誤入414,替換出了任凱;被禁錮的他其實同時給我們三人都傳遞了求救信息,郭于先帶著他的被子進了414,卻不知剛好中了李明亮的詭計,將李明亮替換了出來,自己卻被禁錮在了這里,然后……”
“然后,郭于就讓你去救他,用你的死將自己替換了出來對不對?你只要殺了我,就能走出這里,讓我替換你,對不對?”
成陽無力地點了點頭。
“既然是這樣,那活過來的任凱、李明亮、郭于呢?”陸李急切地反問道。
“任凱我不知道……”成陽的氣息越來越微弱,“但是活過來的李明亮和郭于,又被人殺死了……”
“你不能死!”陸李急了,“這不可能,你已經死了,那把匕首怎么傷得到你?”
“這不是一把普通的匕首,是專門殺異物的。我以為你早就死在湖里了!你是怎么知道我之前就_已經死了的?”成陽無力地問道。
“是它。”陸李將貼在成陽背上的紙符拿了下來,上面只有三個字——鬼關門。它是那些詭異的紙條出現的那個早晨,陸李親手撕下來的,“‘鬼關門’出現在門上后,門就再也關不上了。可剛剛,你出去的時候把門關上了!‘鬼關門’,鬼才能關上的門。所以,我肯定你已經……”
成陽無力地搖了搖頭:“可你不知道你就要跟我一樣……”
“啊!”陸李突然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大叫。他掙扎著回過頭,看著柳蕭蕭將剛剛刺在成陽身上的匕首刺進了他的后背,“你怎么……原來一切的主謀是你?你為什么這么做?”
“為了我的任凱。替換出來的只是靈魂,他需要一個完整的身體。李明亮、郭于,還有你,你們三人我都很喜歡,所以……”
“所以你故意在分手那天晚上拖著李明亮,讓他醉酒夜歸,然后讓他……你故意約暗戀你的郭于去釣魚,然后將他推入江中,因為你知道他的尸體會漂回學校人工湖……”陸李恍然大悟,“你故意送我那個可以治郭于的‘鬼門關’咒符,故意回答我在百度上提出的問題……原來你在利用我們四人對你的好感,相互殘殺,完成你的儀式。”
“你很聰明,一點就通……”柳蕭蕭說著,將陸李拖到門邊的毛筆和硯臺邊,將他流出的血融匯在硯臺里。
硯臺中的火焰更大了,血紅色的火焰條繼續延長,眼看著五芒星就要完整呈現出來了!
柳蕭蕭不慌不忙地用毛筆蘸著陸李的血,在鋪開的被子上快速畫出一個人形。
“你……你怎么可以這么對我……”奄奄一息的陸李已經沒有了反抗的力氣。
“現在說這些還有意義嗎?”柳蕭蕭收好筆,伸手從硯臺中點燃毛筆后將火引到剛畫出形狀的被子上,被子立馬順著紋路燃了起來。
墻面上的火焰終于形成了五芒星,霎時間,整個空間被火焰包圍。
與此同時,414的門開始慢慢融化,一個人形慢慢從平整的表面冒了出來。
“任凱……我的任凱,終于……”柳蕭蕭激動地叫了出來。
意識快要模糊的陸李深深吸了一口氣,咬著牙撿起了成陽帶來的匕首:“鬼門關沒有門。破!”說完,他用盡全身力氣,將匕首甩了出去,深深扎在了剛剛形成的人身上!
隨著一聲幽遠的慘叫,整個門以匕首為中心裂開。
“你做了什么?”柳蕭蕭尖叫道。
“你能用這把匕首殺掉已經死了的成陽,我相信這把匕首也能徹底毀滅一個將要重生的亡魂吧!”陸李耗盡了最后一絲力氣大喊道,“李明亮,是時候了。收!”
話音剛落,鋪在地上的被子突然一卷,將陸李整個包裹住。一根之前一直安置在窗口伸進湖水中釣魚的魚線從窗口飛了進來,將被子捆住后被急速一拉,陸李整個人從陽臺飛了出去……
之后,XX大學某學生宿舍樓的雜物間起火。因為火災發生在午夜,發現的時候門都已經被燒化了。
清理現場后,發現了一具女尸,確認是本校一名叫柳蕭蕭的女生。
警察推斷,應該是這名女生利用天臺上的魚線進入雜物間偷盜,不小心踩到上次火災后老化的電門引發了悲劇。
柳蕭蕭為何偷盜沒人知道。警察在校外河堤上找到她惟一的好友陸李,對方十分驚訝。他說昨晚他親自將柳蕭蕭送回了宿舍后就一直在江邊,想找到失足落水的室友郭于。
我叫任凱
新學期開始了,陸李依舊住在415寢室。他的生活基本沒變,但每次關上寢室門和路過人工湖上的亭子時,他都會小聲念叨一句:“放心,我一定會找機會救你們出來。”
新生報到時,陸李看到一個男生拿著行李打開了414新裝修好的門。他笑著跑了出去:“學弟終于來了呀。我是學長陸李,住你對門。”
新生對熱情的陸李露出了燦爛的笑容:“學長您好。我不是新生,我叫任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