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有一種沖動,想找一個能寫信筆談的朋友。因為生活中已經習慣沉淀心事,不再被密友間彼此熱烈宣講的痛快所蠱惑。也開始知道要保護自己,誰知道你今日吐露的性情之語,會不會變成明日他人攻擊你的惡毒流言。所以,找一個陌生人做筆友,就像給自己找一個安全的樹洞。既能夠完成傾訴,又可以享有孤獨。
當然,最好這人居住在相隔迢遙的另一座城市,此城與彼城,有著不同的風物及習俗。最好此人情感細膩、文筆抒情,如此兩人便可眼目愉悅地暢談這里的天氣,昨夜的那場電影,還有彼此的心情。
只是這樣的筆友并不好找。科技發展到網絡時代,人們大都已習慣在有話要說的瞬間拿起手機,向微博客戶端發送140字以內的心情。鮮少有人愿意再提起筆,字斟句酌地沉淀自己的想法,然后心懷誠意地寄發出去。
似乎人活到一定的年紀,心境就變得粗礪疲惰,失卻了年少時那種噴涌欲出的熱情。
70年代出生的那批人,大多有過交筆友的經歷。猶記當時國內發行的各類刊物里,都會在頁腳登載寥寥數語的交友信息,附有地址、人名,有意者便可自行聯系。
我在十七八歲的年紀,也通過這個方式結交過幾個筆友。大部分因為性情不相投,或無法保持對話的趣味性而宣告通聯終止。但有一位,信來信往,堅持了好幾年。對方是比我大幾歲的姐姐,與我通信那年,正在北京商學院就讀。四川妹子,性格麻辣爽脆,人也大方有趣,我最喜歡聽她用連珠妙語點評系上的極品男生。
彼時我已早早混跡江湖,我們的生活沒有共通點,來信交流各言其事。她會寫上洋洋幾大張的學院生涯紀實,我則回復蠅蠅一紙小鎮少女的慘淡心事。
聯絡最后是怎么中斷的,已經沒有了印象。長溝流月去無聲,瑣碎的生活最終掩埋了手寫信的古典情誼。也曾想過利用網絡強大的搜索功能呼喚一下這位曾經的筆友,但最后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就讓她存活在我的回憶里,也許這樣已經是最好。
電影《查令十字街84號》也是一樣,同樣講述了兩個愛書人長達20年書信往來的友誼。一個是壞脾氣卻大方豪爽的美國女作家,一個是溫文爾雅到近乎拘謹的英國舊書店店長。他們因書而結緣,串聯起俗世情誼,并將之供奉在靈魂的契約里,不曾逾越一步。直到某一天她終于踏上倫敦的土地,他卻已經因病故去。20年的神交,最終還是緣慳一面。
木心曾寫:從前的日色變得慢,車、馬、郵件都慢,一生只夠愛一個人。讀這樣的句子會讓人心神都恍惚過去,如同翻閱慢節奏的生活里書信往來的古典情誼。向往某一天,我也會為一個熟悉的陌生人,去往一座陌生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