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為,我們完了。
結婚第三年,為安和我都感覺我們的“七年之癢”提前到來了。
那一夜,我們的決心都很一致——天亮就離婚。可是第二天早上,為安提前上班去了。當我發現自己的決心也不似昨晚那般堅決時,竟暗暗慶幸為安給了我一個婉轉的臺階。
中午,他發來短信:老婆,晚上請你去不見不散吃水煮魚。
我欣然赴約,兩人就著那個吃了無數次的水煮魚顧左右而言他,然后很自然地手牽著手步行回家。沒人再提離婚的事,仿佛昨天指天發誓非離不可的,是鄰居,而不是我們。
事實上,真正的難關是在我懷孕兩個月時,為安證據確鑿地出軌了。我的第一反應是,離婚,堅決離婚!
可是,離婚的過程很漫長,也很糾結。雙方親戚齊上陣,讓原本兩個人的事,一下子變成了一群人的事。最后,兩家老媽赤膊相見,從剛開始互相檢討到最后紛紛為自己的兒女辯解,直至對對方兒女的討伐。
我和為安在這樣一輪又一輪的勸和與爭吵聲中,失笑了。 在這樣的過程里,女兒降生了。我在半夜醒來,看到他坐在床邊,雙手緊緊地握著我的手,我的眼淚流了下來。
出院后,我和為安誰也沒有再提離婚二字,日子在狂風暴雨之后的風平浪靜中日復一日。
隨著女兒一天天長大,我的生活重心開始向工作轉移,應酬也越來越多,為安對此頗有微詞。
一天夜里11點,我應酬完客戶回家后,突然感覺腹痛。到夜里12點,已經疼得難以忍受,我推醒為安,讓他幫我打120,他很不耐煩地扔了兩片止痛藥給我,迷迷糊糊地說了一句:“天亮再說吧。”
最后是我自己掙扎著打了120,到醫院后確診是急性闌尾炎,闌尾已經穿孔,差點兒送命。
那些日子,我心灰意冷。面對為安心虛的道歉,我唯一的感覺就是,這婚姻真的很沒勁。
出院后,我與為安平靜地分居。這期間,我以考察工作的名義穿梭在各大城市,走的地方越多,心胸越開闊,為安在我心中的地位也就越微不足道。我想,婚早晚是要離的,一個人或者兩個人,我都有能力讓自己活得很快樂。
在香港啟德機場接到母親病危的電話時,我整個人快要崩潰了。我趕到醫院時,終是沒見到母親最后一面。
后來,父親告訴我,是為安讓母親走得很安詳。母親突發腦溢血,搶救了三天三夜,陷入昏迷狀態,為安承擔起了照顧母親的責任。“你媽臥床無法排便,為安二話不說,動手就摳……”“他給你媽講故事,你媽沒醒,可是眼淚卻流出來了……”
從父親不斷哽咽的描述里,我還是很難將母親病榻前的女婿為安與我的丈夫為安聯系在一起。但當我看到他眼含熱淚,平靜地為母親化了一個她平日最喜歡的淡妝時,我相信了父親的話。
母親用生命催化了我們成熟的速度,我們終于明白,維系婚姻的,不是金錢,不是孩子,而是兩個人精神的共同成長。
如今,我和為安的婚姻依然有你死我活的爭論,可是,我們心里很明白,經歷了那么多非離不可的大考,我們抵達了婚姻的另一重境界——不管發生什么,不離不棄。更何況,沒有哪個人,能像夫妻一樣,看著彼此從青澀到成熟,從狹隘到包容。事實證明,婚姻這回事,靠到最后才能笑到最后。
我和為安現在無比熱衷于參加別人的婚禮。每當主持人說到“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時,為安總會小聲地加一句:“兩段話中間省略十萬字以上。”我隨即補充:“相當于一部長篇小說的長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