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印

我喜歡讀書、讀報，甚至咬文嚼字，可是從來沒有想到有一天，自己會這么專注地去讀印。那一方方印，讓我如此著迷，如此癡迷，讓我久久地凝視，用心地去讀、去讀……

事情緣于我無意中翻看了一本書《齊白石篆刻及刀法》，里面有許多白石老人的篆刻作品，真是形神兼備、渾然天成，細細品味，品出一種很特別的感覺。

孩提時代我就知道齊白石是個大畫家，看過白石老人的許多書畫，我最喜歡他國畫中的蝦，他把千姿百態的大蝦戲水情景，用黑、白、灰三色表現得活靈活現、靈性十足，直到讀他的印，才知道他不僅僅是一位享譽中外的大畫家，而且是一位篆刻大師。

其實我原來對印章的感覺就是把名字或其它什么字，用簡體、繁體、或用篆體字刻出來，沒什么新奇的東西。我曾說過對圖章不感興趣。可是今天看到白石老人篆刻的印卻有一種特別的感覺，那已不再是單純的刻字，每一方印章都是一幅畫，看起來是刀刀見畫，筆筆生花。

當我初看時，感覺不錯，筆法老辣；再看第二眼，發現字與字之間疏密相間，有海納百川之氣，白石老人一定是個心胸寬廣的人。再看下去就發現那些篆刻已不再是字，而是一幅幅畫。他篆刻的“慧蓮”二字恰似一池清水、兩只漁船、朵朵蓮花。“翠云”二字中我看到了雨滴和青翠的樹，有一種飄風落雨、潤物細無聲的感覺。“蒼風”二字篆刻得像聳立在山崖上的樹，玉樹臨風，圓勁挺拔，上面有皚皚白雪，如果用“要知松高潔，待到雪化時”這句詩來描述更加恰當，筆法蒼勁、堅韌、挺拔、沉穩！仔細觀察，我發現，白石老人篆刻的用筆在筆法中橫多豎少，我心想：他會不會擅長刻橫，不擅長刻豎？于是我就在書中的印章中找豎，找到了“留花洞”這一方印，“洞”字的三點水是用三豎來表現篆刻的，看起來似垂柳般飄逸，水簾般自如。他刻豎的表現技法如此高超脫俗，看起來讓人嘆為觀止。

我慢慢把自己融入他如畫的印中，那已不僅僅是一方方印，也不是筆法和技法的高超表現，而是一種人生境界的反映。那每一方印都是一幅畫，每一方印都有一個靈魂，我在讀印、讀印，讀出一種人生，一方方印中沒有生硬的矯飾，顯得自然、流暢、古樸、恬淡，這時我對白石老人的印的感覺是寧靜，大自然中的清新寧靜。好似一種淡泊以名利，寧靜以致遠的人生寫照。沒有這種修養的人，絕對雕不出如此好印，難怪白石老人能夠長壽，原來是心底無私天地寬！

讀印，讀印，真是印如其人，印如人生。

（原載于《散文詩·校園文學》2010年第10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