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天堂的另一條路

母親手持竹條，咬牙切齒地盯著面前的我，似乎我不是她兒子，而是一名待審的囚犯。

手起，而竹條未落。爺爺用枯黃干裂的大手接住了竹條，臉上掛著一抹總也抹不掉的笑容。

“也就一包香瓜籽，犯不著對小孩這樣。”爺爺低聲細語。

“就是嘛，我也不是故意弄丟的。大不了來年不吃香瓜嘛！”見有爺爺相助，我躲在他身后附和著。

爺爺望著怒氣未消而又有些無奈的母親，笑了笑，“這事情的好壞嘛，都是不一定的。遭遇了一件看似是壞的事，說不定就變成了好事，關鍵是心態。說不定，這也是通往天堂的另一條路嘛。”

母親和我都“呵呵”地笑了。

爺爺面善、寡言，讀過的書不多，所以很少開口講什么道理。但“這也是通往天堂的另一條路”這句話卻幾乎成了他的口頭禪，配上他那不時掛著的和藹微笑，活像一位大哲人。

很小的時候聽爺爺說起過，爺爺的爺爺曾經給他講過一個故事：有兩個人因為犯了錯，被上帝懲罰，帶到了煉獄。那里面的鬼都兇神惡煞、粗暴野蠻，兩人經受了極度的折磨。其中一人忍受不住而自殺了，另一個人則平靜地接受一切。最后，上帝被他的毅力和堅強感動，送他去了天堂。上帝問他：“你是如何忍受這一切的？”他笑著說：“誰知道這是不是通往天堂的另一條路呢。”

爺爺一直覺得這個故事很假，便一直沒放在心上。直到爺爺的爺爺去世后，一個偶然的機會，爺爺才聽說一件事：他的爺爺年輕時去過很西邊的地方，和他一起去的還有一人。后來兩人進了沙漠，只有爺爺出來了，沒人知道他是怎樣堅持這接近十天的時間的。

那時，爺爺才明白：那個故事是真的，只是換了主角和場地。

從那時起，爺爺每每遇到什么困難總會對自己說那句話，然后學著自己的爺爺那樣微微一笑。他總說，那句話是有魔力的，因為它總會把壞事都變成好事。看到爺爺的認真勁，我和母親也只好每次都傻傻地笑了。

那句話的魔力是真的。

來年，我曾丟失香瓜籽的那片田邊，綿延一長排長滿了香瓜，又大又圓。原來，那包紙破了個洞，籽兒都漏了出來，掉在了田邊。

我手捧著大大的香瓜，眼淚卻忍不住流了出來。

半個月前，爺爺因肺癌而離開了我們。離開人世的最后幾天，他也總是微笑著面對我們，直到最后一秒，他的笑容也還是沒有消褪。

母親摸摸我的頭：“吃吧，很甜呢。”

我哽咽著：“多想爺爺也能吃到這瓜。”

母親眼角濕潤：“他能吃到的，他正在通往天堂的另一條路上呢！”

我們兩人流著淚，笑著，陪著正在通往天堂的另一條路上的爺爺吃著香甜的瓜。我似乎能看到，他對著我們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