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花飄香

漂泊在外，每當看到異地大片大片綠油油的稻田，就想起我的故鄉，勾起我那浸潤著淡淡稻花香的回憶。

故鄉背倚山丘，面向平壩，一條碧藍清澈的嘉陵江從壩前歡快流過。

每年麥收過后，農人們就開始播種希望，忙著犁田耙地，蓄水施肥，為秧苗的移栽做好準備。一周之后，這些“住戶”就生活在新的環境里，你看著我，我望著你，滿眼的驚奇和歡喜。

隨著氣溫的上升，陽光充足，雨露充沛，養分充裕，秧苗一路茁壯成長。站在山上，遠遠望去，壩上仿佛鋪了一張大大的綠毯。晚風中，秧苗翻卷著綠浪，像風鼓起的綠綢，一波奔跑一波追逐，就像一群開心的頑童。

在這種嬉戲中，它們不知不覺就到了花季。農人們忙里偷閑來到田間，看著秧苗上密密麻麻的淺黃色花粉，頓時喜上眉梢，心中的向往也益發膨脹。在揚花的季節里，天氣漸漸熱了起來，我們赤足而行，重溫與大地的親密接觸。

一場雨后，嫩嫩的稻谷開始爭先恐后地伸長脖子露出臉來。這時候，最令我們這些孩童興奮的是釣鱔魚。不論是誰釣到了一尾鱔魚，都會高興得大呼小叫，生怕小伙伴們不知道似的。

這個時候的鱔魚不在田中的泥土里生活了，它們紛紛藏身在田埂邊低于水位的洞穴里。只要洞口的水面有一團新鮮的小水泡，就一定會有一尾鱔魚藏在里面。我們常常以蚯蚓或小小的青蛙做誘餌，穿在釣鉤上，把拴釣鉤的線纏在手指上，放釣于洞口；再一點一點地伸進洞里，并不時一上一下地拉動釣鉤，以吸引洞里鱔魚的注意力。那些沒上過當的鱔魚看到主動送上的“美味”，就會激動地從洞中伸出頭來，張口咬住誘餌往洞里縮。這時，只要我們適時用力一拉，就把它鉤出來了。但如果是那些被嚇過的或上過當的鱔魚，就狡猾多了。開始時，它們只輕輕地把誘餌含在嘴邊，當你手上有了感覺拉釣鉤時，它會馬上張嘴放開誘餌，結果自然會拉個空。這時，你如果確定洞內有“貨”，就要耐心等待。經過三五次試探過后，洞內的鱔魚也放松了警惕，感到自己沒有危險了，才突然猛力咬住誘餌往下拉。此刻，你必須快速拉出，那種經過耐心、毅力拉鋸戰得來的成功，其樂趣是無以言表的。

但是，我最擔心最害怕的，是遇到“鳩占鵲巢”的情況。

一次，我正暗自慶幸自己的收獲不小，貪婪地想趁運氣好再多釣一會兒。在一個洞口，我感到纏著釣線的手感比以往更沉，心想一定是尾很大的鱔魚。我用力一拉，竟扯出一條長長的東西，定睛一看，媽呀！釣到蛇了！我像觸了電似的扔掉它拔腿就跑，都顧不上拿那個裝了十多尾鱔魚的簍子了。那天雖是空歡喜一場，但留給我的童年回憶卻是快樂無比的。

時光荏苒，我漸漸長大了，從養育我的故鄉走向了外面的世界。但不論我漂泊到何處，家鄉的稻花總是縈繞心間，如同一壇陳酒，埋在我記憶的沃土中，越存越香。

（原載于2009年4月15日《渤海早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