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蘋果》背后的京漂兄弟情

波瀾

北漂近20年，王太利和肖央這對曾經騎著自行車四處攬活兒的“難兄難弟”，何以成為當今炙手可熱的明星組合？年齡相差11歲的他們，有著怎樣的友情和人生故事？

逐夢京城，倆“活兒王”相見恨晚

1997年底，27歲的王太利懷揣著父親給的1800元錢，坐上開往北京的火車，去追求他的音樂夢。相戀3年的女友站在月臺上，無聲地哭了。“等我混出個樣兒來，馬上回來……娶……你……”王太利趴在車窗上大喊。

到北京后，大學畢業的王太利靠給一家小公司拉廣告謀生。他花300元錢租了一小間地下室，又花600元買了一個尋呼機，每天以最廉價的刀削面果腹，再往茶杯里注滿小飯館的免費開水，然后就開始瘋狂地打電話，見客戶。兩個月后，他帶來的錢花光了，卻只拉到一單小業務，提成還不夠交房租。冰雪交加的寒冬之夜，他棲身于西苑一幢新落成的空建筑里，把僅有的一床破被褥和撿來的紙箱全蓋到身上，仍凍得全身發抖。無處安身的日子里，王太利曾疲勞地坐在酒店大堂打瞌睡，被保安轟出大門；他經常買個便宜的面包，去麥當勞要份番茄醬蘸著吃……

為了生存，王太利一邊四處拉廣告，一邊背著打印的世界名畫兜售。有一次，他約一個客戶晚上10點談廣告業務，人家敷衍著說來吧。等他轉了三輛公交車準時趕到時，客戶的門店早關門了。王太利打電話問對方：“您不是說好等我的嗎？”小老板卻打著酒嗝說：“不好意思了兄弟，我就是隨口一說，你還當真了呀！快回去吧！”饑腸轆轆的王太利站在夜晚的街頭，獨自品咂著被人戲弄的屈辱，心里無限落寞。

更雪上加霜的是，一個認識不久的朋友以幫王太利銷售為名，從他手上騙走了120幅裝飾畫。那些畫是王太利拿來代銷的，還沒有付錢，商家不停地催要貨款。這時，有同事勸他趕緊離開北京回山東，說首都不適合他。但他不甘心，更不愿落個“為逃債躲回家鄉”的名聲。于是，他借遍同鄉和熟人，填上了那1萬多元的窟窿。挫折和失敗幾乎將王太利逼上了絕路，但他堅強地扛了下來，在他心中，還有一個不愿放棄的音樂夢。

同年秋天，16歲的肖央從河北承德考入中央美術學院附中，那時他的夢想是成為一名畫家。離開家時，他還對媽媽夸下海口：“學費的事兒，您甭管了，我自有辦法。”此后，肖央穿行在北京的大街小巷為路人畫速寫，晚上跑到附近的建筑工地上畫民工。“因為民工有著他們特有的氣質。昏暗的燈光、汗味都很真實。”勞累了一天的民工晚上沒什么事情，排著隊等這個少年給他們畫像，一張3元錢，他們再把畫像寄給家鄉的親人。就這樣，通過畫畫、做家教、到繪畫培訓班兼職講課，這個16歲少年靠自己交清了第一年的學費。

高二時，肖央對音樂的熱愛與日俱增，他覺得音樂能夠更直接地表達自己，還組了一個樂隊。當了一陣校園歌手后，肖央開始想得更多，他發現畫畫和唱歌都是很個人的事情，跟社會的關系不夠緊密。因為選修過平面廣告課程，他覺得自己可以當個廣告導演，去拍片，干一份即有挑戰性又能鍛煉集體協作能力的工作。2001年，肖央考進北京電影學院美術系，學影視廣告導演專業。

上了大學，為了掙學費，肖央更是到處兼職。平時無論拍廣告還是畫插畫，只要能賺錢他什么活兒都接，因此在班上有了個“活兒王”的綽號。

王太利在北京打拼了一年后，偶然進入《音樂生活報》廣告部。因為有了之前的工作經驗，他拉廣告的成功率大大提升。年終，單位獎勵他1部摩托羅拉的手機。當年回濰坊家鄉過完春節，王太利把女友接到了北京，兩年后他們結了婚，女兒很快出生了。

幾年來，有了一點積蓄的王太利開過餐館，辦過藝人培訓班，但均以失敗告終。2001年，王太利用身上僅剩的1萬多元錢開了家小公司，以中介的方式承接藝人代言活動。不少客戶提出拍廣告片的要求，王太利需要找一個廣告片導演。為了省錢，他來到北京電影學院旁邊的小飯館，向一個正埋頭吃飯的男生打聽：“你認識拍廣告的導演嗎？”男生爽快地說：“認識！我們學校的，很厲害。”然后，王太利拿到了肖央的電話。

見到肖央后，王太利感覺這是個謙虛、認真的小孩，跟自己很像，都是“活兒王”。他對肖央說：“以后我這里還有很多活的，便宜點！”合作了三次，王太利覺得肖央靠譜，不像以前合作過的一些導演，不是撂挑子就是臨時加價。

接觸多了，王太利和肖央都發現，他們雖然一個出生于1969年一個出生于1980年，一個中年蹉跎一個少年得志，但他倆有著極大的共性——都不愛熱鬧，不喜歡酒局和KTV；都喜歡音樂，喜歡聊天，都想要對這世界表達自己的聲音，經常能碰撞出思想的火花。兩人大有相見恨晚之意，自然成了好朋友。

祭奠青春，《老男孩》一炮而紅

大學畢業后，肖央成了一名專職廣告片導演。本著恪守職業道德的原則，他對客戶的要求都最大限度地滿足，只有一次他真撂挑子不干了，“改來改去，太折騰了，我絕好的創意，竟被商家換成了低俗不堪的東西！”直接的后果就是他把那個長期合作的客戶得罪了，對方1年能給他帶來五六十萬元的收入。但肖央并沒感到太多惋惜，他漸漸明白：對這個世界，要有自己想表達的觀點和立場，但拍廣告不可能做到這點。他開始思考什么才是自己真正想做的。

王太利與肖央除了在工作上愉快合作，還經常在一起玩音樂，喝啤酒吃燒烤，在繁華京城的星空下絮叨著各自的夢想——王太利說，他想當歌星；肖央說，他要拍電影。

2007年3月，王太利在MSN上傳給肖央一首歌曲小樣，說：“咱們試著拍個東西，挺好玩的。”曲子是一首國外的民歌，王太利重新填了詞，他最初的想法是錄彩鈴，肖央卻覺得還可以做更多。

肖央喜歡表演，大學時期作為系里的表演課代表，他經常根據同學的不同特點編排小品，還給其他系同學的短片客串角色。在他的提議下，從沒演過戲的王太利反串了一位藝妓，肖央自己則出演武士，這部6分鐘的MV短片“笑果”十足。

為了拍片，兩人拿出幾萬元錢，從創意到全部制作完成，用了一個多月時間，其中有著無數的新鮮感和成就感。上傳網絡之前，王太利和肖央在飯桌上商議，干脆就給他們這個組合取名叫“筷子兄弟”。因為筷子很中國又很樸實，符合他們的定位；筷子單獨拿出來就是一根根普通的棍子，組合在一起，卻能發揮驚人的功效。

2007年5月，他們的首秀MV短片《男藝妓回憶錄》上線后，因作品內容搞笑、生動、深刻，主題曲《祝福你親愛的》令人百聽不厭，迅速走紅網絡。不僅成為當年最具人氣的網絡視頻，還讓“筷子兄弟”獲得了新浪播客10萬元獎金。

王太利和肖央趁熱打鐵，次年又聯手打造了他們的第二部音樂短片《你在哪里》，但該片卻沒有第一部作品反響強烈。2009年一整年，“筷子兄弟”都沒有出作品，他們想先沉淀一下，對下一部作品好好構思。

2010年初，中國電影集團和優酷網共同推出了“11度青春系列電影”項目，邀請11位新銳青年導演圍繞“80后的青春”執導系列短片，“筷子兄弟”憑借網絡號召力排在受邀之列。他們決定開拍《老男孩》。

“當初的愿望實現了嗎，事到如今只好祭奠嗎？”《老男孩》中這首催淚片尾曲是王太利早前所作，每一句歌詞都是其人生寫照。當時他還在辦公司，工作之余對著音樂想詞，有時候一邊哭一邊寫。而肖央早在上大學時，就一直想寫個農村青年追求音樂夢的故事。對于他們來說，《老男孩》是醞釀已久的作品。

肖央推掉了所有的廣告客戶，花數月時間構思劇本，一寫就寫成了42分鐘，幾乎是一部短電影。主辦方要求片長在10分鐘之內，他們覺得“短片必須在8～10分鐘之內，因為網民的耐心有限。” 肖央不認同這種觀點，在他的堅持下，《老男孩》的時長被保留了，可錢就不夠了。項目資金按10分鐘預算撥給，“筷子兄弟”既沒有其他贊助，又不愿降低水平，最后只得把他們所有的積蓄都投了進去。

拍攝中，王太利的父親突然得了淋巴癌住院，他只得丟下劇組回家盡孝。肖央一個人苦撐，主演之一不在，那就拍其他的戲。由于資金緊張，《老男孩》斷斷續續拍了3個月，一沒錢了就只能停機，等錢湊上了再繼續拍攝。

拍肖大寶去河里撈琴的那場戲時，肖央抱著一塊石頭坐在海河的臟水里，悲從中來：“我在這里干嘛呢？一天幾萬元地花著錢，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能拍完片子。讓河水把我沖走得了！”后來，他悲壯地想：就用這部短片祭奠青春吧，30歲的自己和41歲的老王，都需要在理想的道路上瘋狂一把！以后，再也不拍片了。

拍完片子，在醫院陪護父親的時候，王太利也在反思自己的生活。一部《老男孩》耗資近百萬元，這幾乎是他和肖央全部的積蓄啊！不僅肖央為此推遲了婚期，他和妻子“在北京按揭一套房子”的夢想也泡湯了。“孩子的學費馬上都交不起了，你倆還做那燒錢視頻，這么多年風里來雨里去攢點錢容易嗎！”聽著妻子的數落，王太利無比心酸。第二天，他去買了套正裝，決定以后不再折騰這些，先去謀生。他同樣以悲壯的態度告訴自己：《老男孩》就是一座墓碑，永遠在那里，就此告別。

然而不久后，王太利接到了肖央的電話：“老王，你別改行了，我們要火。”《老男孩》這部微電影，講述了一對癡迷邁克爾·杰克遜10多年的平凡“老男孩”，重新登臺找回夢想的故事。因觸及現代人的懷舊神經，2010年秋天一經推出便爆紅于網絡。它像一把尖刀，堅決而徹底地撕裂了70、80后的內心，無數網友看片時都流下了對青春唏噓的淚水。這部熱播短片，為“筷子兄弟”贏得數千萬粉絲，同名主題曲更成了年輕人K歌必點曲目，而且很多人一邊唱一邊哭。

《老男孩》把王太利拉回了自己所熱愛的事業，他又能唱歌了；肖央在過了把文藝片導演癮的同時，也多了一個歌手的身份。這對北漂十余載的難兄難弟，終于隱約看到了夢想照進現實的光芒。

一朝圓夢，北漂兄弟“猛龍過江”來

《老男孩》爆紅之后，一些影視公司紛紛找到“筷子兄弟”談合作，他們有了拍投資上千萬的電影的機會，但最終還是選擇講述一個關于成長的故事，并堅持百分百原創。

2011年上半年，王太利和肖央推出了網絡作品《贏家》，短短3天點擊量近600萬。12月，他們又推出了《父親》，依舊是肖央寫劇本，王太利創作歌曲，兩個人又演又唱。與當初相比，站在“父親”背后的“筷子兄弟”，不再對夢想懷疑和彷徨，他們成功地展現了流淌在小人物身上的深沉情感。一路走來，“筷子兄弟”品嘗著普通人的無奈，這種情緒深深地融入了他們的短片，也感動了無數人。到了2013年，兩人已擁有7000萬粉絲。

此時，他們覺得是時候讓《老男孩》微電影變身大電影，以“更過癮”的形式呈現在觀眾面前了。《老男孩之猛龍過江》，是一部向演過《猛龍過江》的李小龍致敬的喜劇動作電影，由肖央編劇和執導，香港知名導演李仁港監制，“筷子兄弟”聯袂出演。電影在濃厚的喜劇氛圍下，講述了兩個懷揣夢想的大叔孤注一擲跨國尋夢的冒險歷程。片中郁郁不得志的“筷子兄弟”將迎來事業的“第二春”，在大洋彼岸上演了一系列的爆笑勵志鬧劇。

2014年5月29日，該片的宣傳曲《小蘋果》一經發布，迅速風靡全國。“80年代的迪斯科風，有很強的韻律感。”王太利只用三天就寫完了曲調輕松的《小蘋果》。為了賦予《小蘋果》更多的“神曲”元素，“筷子兄弟”特意去韓國拍攝制作了MV，編舞是《江南Style》“騎馬舞”的創作者。

《小蘋果》和之前催人淚下的歌曲完全不同，之前的《老男孩》和《父親》，讓兄弟倆被貼上了苦情的標簽。王太利被肖央拉去韓國拍攝《小蘋果》MV時，兩個人戴上金色假發扮起了亞當夏娃，還請來韓國女星裴澀琪一起大跳復古風的迪斯科舞步，講述了穿越三生三世的愛情故事。王太利認真地說，其實他是個傳統的男人，這次的曲風是一種嘗試，以后應該不會再做。肖央卻說：“老王是一個內心充滿夢想、長不大的孩子，其實他心里就住著一個小孩。”

在視頻網站發布一個月后，《小蘋果》點擊量達到幾千萬，簡單的舞蹈被成千上萬的網友模仿。而作為電影《老男孩之猛龍過江》的插曲，它無疑打響了電影宣傳的頭炮。2014年7月10日，《老男孩之猛龍過江》在全國院線上映，4天后票房突破1億元大關，并且后勁十足。

走過近20年的北漂生涯，王太利和肖央這對久經磨礪的難兄難弟，終于通過這部電影和《小蘋果》神曲，圓了他們心中的導演夢、歌星夢。但34歲的肖央和45歲的王太利，卻對成功有著清醒的認識：“現在的人把成功定義得太簡單了，就是有錢。很多人都在尋找一個所謂的成功角色，卻忘記了尋找自我。”肖央說，他和老王不想變成高大上的“腕兒”，而是要一直生活在人堆里，關心家人和兄弟、糧食和天氣，講述普通人的喜怒哀樂，打造出更多溫暖勵志的作品與大家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