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愛情無關的同居是報復

魏斌 俞瑕瑜

郭美妮是一個很有原則的女孩，牽手愛情前，她約法三章，要將寶貴的貞操留在新婚之夜，男友應允。大學畢業后，愛情卻無法畢業，兩人分分合合身心俱疲。最后，男友提出用貞操來為他們的愛情祭奠，將痛苦降到最低點。她在糾結中選擇了這場“無痛分手”……

誰知，所謂的“無痛分手”與愛情無關，其實是男友對她的報復。面對真相，痛苦不已的郭美妮將男友殘忍殺害……

畢業季分手季，肄業愛情風雨飄搖

2013年5月13日，郭美妮從湖北武漢長途汽車站坐上了回湖南永順縣的大巴車。她并不打算回父母家，而是準備去跟前男友齊正鈞同居。同居與愛情無關，她是為了復仇，她發誓，一定要找機會親手殺了齊正鈞。

時年25歲的郭美妮，是湖南永順縣石堤鎮人。她6歲時父親過世，母親謝娟再嫁后生了弟弟章國。上初中時，繼父章懷忠與人發生婚外情，不顧母親的挽留，毅然離婚。謝娟帶著一雙兒女拒絕再嫁，對女兒叮囑最多的是，女孩最重要的就是名節，她的繼父就是要為一個女孩的“清白”負責才離婚的。貞操是女人最重要的籌碼，婚前一定要守身如玉……

2007年7月，郭美妮考上了湖北的一所大學。進入大學后，她憧憬著美好的愛情，但遲遲未得到愛神垂青。其實，她長得還算漂亮，身材也亭亭玉立，但因為5歲時受過傷，右眼角有一塊雞蛋大的紅色疤痕，她經常被班上的男生取笑，只有齊正鈞常常為她解圍。

兩人相處時，郭美妮無意中說出自己的戀愛觀：既然牽手就是一生，一定要走到婚姻的殿堂再交付彼此。齊正鈞不像別的男生一樣笑她裝“玉女”，反而覺得這樣的女孩最值得珍惜。隨著相處增多，兩人漸漸互生好感，成了戀人。

2011年2月14日情人節這天，伴著飛舞的雪花，齊正鈞為郭美妮帶來一份神秘的驚喜。他領著她來到一家整形醫院。原來，齊正鈞將半年勤工儉學的錢積攢下來，要幫女友去掉這塊陪了她15年的疤痕！經過激光手術，郭美妮臉上的疤痕神奇地消失了。齊正鈞為這個手術一共花費了9800元。

手術后，郭美妮的性格開朗起來。眼看臨近畢業，同學中不少情侶已經勞燕分飛，只有齊正鈞和郭美妮對未來信心百倍。成績優異的郭美妮被學校保送研究生，但她考慮到弟弟馬上要進入高中，決定放棄讀研，和男友一起在社會上打拼。

很快，考驗來臨了。3月初，就業形勢嚴峻，原本滿懷信心的兩人，參加幾場招聘會出來后都是唉聲嘆氣。為了尋找更多的機會，兩人開始在網上大量投簡歷。功夫不負有心人，漂亮的郭美妮被武漢的一家外資公司聘為總經理助理，她鼓勵男友加油。

6月中旬，已經畢業的學生必須離校，齊正鈞向女友提出，先在外面租房子同居，他再接著找工作。郭美妮提醒他不要忘了他們的約定。齊正鈞堅定地告訴她，他們的第一次一定會是在新婚之夜。最后，兩人在郭美妮單位附近租了一套一室一廳。齊正鈞提出自己睡客廳的折疊沙發，郭美妮很感動。

8月的一天，滿身倦意的齊正鈞回到出租屋，發現一個男人在家門口和女友告別。他快步回到家里質問女友。郭美妮拿出給他買的一雙新皮鞋，解釋剛剛順路送她回來的男同事是陪她去買鞋的。此后，齊正鈞只要發現女友不回來吃晚飯，或是電話沒接，就質問女友……

一邊是女友在職場迅速找到感覺，一邊是齊正鈞找工作處處遇挫。不但齊正鈞覺得自己配不上郭美妮，郭美妮也覺得兩人在一起沒有了共同話題。

長期受挫的齊正鈞沉迷于網游，女友一見他這樣就氣不打一處來。郭美妮發現，齊正鈞其實有出去工作的機會，但是他太挑剔了，一看工作累或收入不高就放棄。郭美妮讓他在考研和工作之間選擇，否則兩人就分手。于是，齊正鈞象征性地參加了2011年研究生考試，結果名落孫山。

更讓郭美妮惱火的是，齊正鈞越來越難以忍受“約法三章”，多次提出性要求。當郭美妮拒絕時，他懊喪地說：“你可能不愛我了，我怕失去你！”

一晃到了2013年2月14日，情人節的晚上，郭美妮哭著掰開男友的手說：“我們真的很難繼續了，分開是唯一的選擇。”說完，她哭著跑出門。齊正鈞在后面喊：“再等我一年，就一年！”回答他的，只有女友鉆進出租車的背影……

愛難愛分難分，貞操置換“無痛分手”

這一次，郭美妮對齊正鈞的短信和電話不再回復，并更換了手機號碼。只要在單位門口看到齊正鈞的身影，她就返回辦公室加班，直到他離開。

4月上旬的一天，齊正鈞突然給郭美妮發了一封QQ郵件，說他愿意分手，放彼此一條生路，只希望再談一天戀愛，讓他真正擁有郭美妮一次。這樣，他才能無怨無悔地離開，之后永不聯系。接下來，他又打聽到郭美妮的新手機號，天天發來問候短信……

想到男友曾經對自己種種的好，郭美妮很糾結，正好齊正鈞打來電話，稱他已經將她的東西打包好，希望她來取，他不想再租房了，準備回老家。

她覺得自己虧欠男友不少，但又無法繼續交往，是有必要和男友談談了。4月16日一大早，郭美妮來到出租屋。齊正鈞用手機播放了兩人戀愛時最愛聽的《最浪漫的事》，還熬了郭美妮最喜歡的八寶粥。

郭美妮順口說出一件事，就在半個多月前，齊正鈞找同學黃偉借了700元，黃偉不知道他倆已經分手，找她討債，她沒解釋，就從工資卡里取了700元打到對方的卡上。

齊正鈞很感動，試探道：“妮妮，我們是不是還可以一起走下去？我很需要你……”郭美妮搖搖頭，從包里拿出1000元，說這是和房東結算水電的費用，他搬家時也好請一輛車。

郭美妮本是一番好意，可在齊正鈞看來，這錢就是變相的分手費。他徹底絕望了，提出兩人發生一次關系，作為這段感情的最后紀念。說著，他的眼眶紅了，深情地拉著郭美妮的雙手。郭美妮想抽出來，卻倒在了男友的抽泣聲中，她最終留了下來……

事后，郭美妮的眼淚打濕了枕巾。25年來，她一直堅守的貞操，沒有在最相愛的時候交給男友，卻成為了分手的紀念，難道這是命運的嘲弄嗎？

第二天一早，看見齊正鈞還在睡夢中，郭美妮拿著自己的物品離開了出租屋。此后的一個多月里，郭美妮再也沒有收到齊正鈞的電話和短信。

五一過后不久，郭美妮的下身突然開始發癢，難以忍受。她晚上自己對著鏡子檢查，發現下身長了一些奇怪的顆粒狀東西。她很害怕，第二天請假到醫院檢查，HPV檢測呈陽性。經醫生確診，她竟然患上了人類乳頭瘤病毒（俗稱尖銳濕疣）。郭美妮不知這是一種什么病，便向醫生咨詢，聽完嚇了一跳，這是一種很難根治的疾病，極易復發，很可能會伴隨自己終生。

醫生建議她帶老公也來檢查一下，郭美妮條件反射說自己還沒結婚，醫生用鄙夷的眼神看看她，然后說：“這種病是通過性行為傳播的。”

郭美妮走出診室，在走廊上號啕大哭，然后氣憤地給齊正鈞打電話，問他是不是有病。齊正鈞承認自己感染了性病，但是卻將責任全部推到郭美妮身上，他喊道：“如果不是你絕情，我怎么會得病？一切的根源在于你！”

這件事被捅破后，齊正鈞連日來的精神折磨頓時找到了突破口，他說，自己全心全意的付出換來的竟是分手，如果沒有分手，一切都不會這樣。

原來，情人節那天晚上，兩人發生爭吵。郭美妮跑出去后，齊正鈞跟著出去追，哪知郭美妮早已消失在夜色中。他越想越氣憤，盲目地在街上走。為了發泄心中的不快，齊正鈞走進一家路邊按摩店，和一名按摩女進了里面的房間……

沒過幾天，他開始發現異常，自己的下體出現紅色斑點，瘙癢難止，他趕緊到醫院檢查，被告知染上了尖銳濕疣。

齊正鈞找家人要了3000元，花在治療上，幾乎沒有什么效果。他悔不當初，一想到這個病不僅費錢，而且難以根治，傳染性高，他不由陷入到絕望中。他恨那個按摩女，隨之又想到女友的絕情是他墮落的根源，一定要郭美妮為這個殘酷的現實埋單！

郭美妮在爭吵中得知真相后，憤怒至極，她后悔選擇這樣的方式分手……

你毀了我還如此囂張，流血報復進行時

接下來，郭美妮以父親病重為由向單位請了一個月的長假。短短一個多星期時間里，她先后到北京、上海等大城市尋找治療的最佳方案。北京一家醫院的醫生告訴她，尖銳濕疣患者免疫力極低，最好安心回去休養，各大醫院的治療方案其實都差不多。

5月11日，報復得逞的齊正鈞給郭美妮發來短信，短信內容竟然是：“我們一起治病吧！”

收到這條短信，郭美妮氣得差點摔了手機，她回復道：“我沒想到你會如此狠毒！我把我的第一次給了你，你竟然把性病傳染給我！”齊正鈞接下來的短信氣得她直發抖：“我有今天，不是你執意分手造成的嗎？你應該承受這種結果！”

郭美妮忍受著身體的痛楚，內心迸發出強烈的報復欲：你毀了我的人生，我也決不會放過你！

然而，度過了一個不眠之夜后，郭美妮卻給齊正鈞發去這樣一條短信：“過去的事，我也有錯的地方，事已至此，為了今后的生活，我們還是面對現實，商量如何治病吧。我已請假，準備休養一段時間?！?/p>

面對女友遲來的“懺悔”，齊正鈞欣喜若狂，他馬上回復，希望兩人同甘共苦，并把自己比較有效的治療方法告訴郭美妮。很快，齊正鈞回到老家永順縣，只是他沒敢回家，在縣城便宜的小旅社住著，并告訴郭美妮，希望兩人在一起，彼此有個照應，共同治病。

于是，郭美妮回到永順，兩人開始同居。

盡管兩人都有病在身，但是看到女友在自己身邊，齊正鈞還是很珍惜。此時，他真的后悔了，不應該把病傳給女友，他一遍遍乞求女友的原諒。郭美妮只是嘆氣，什么也不說。

齊正鈞的租房過于簡陋，郭美妮提出，讓他重新去租一套房子，最好是一室一廳，有廚房和衛生間，并且能清靜點，便于治病。據案發后郭美妮交待，她是在為自己作案尋找最為便利的場所。

很快，齊正鈞租到了城郊一處僻靜的房子。這是一處三層樓的私房，三樓住著一家三口，二樓出租給別人了，還有一樓空著。

5月15日這天，兩人搬到了新住處，帶著從醫院開回來的外用藥及口服藥。晚上，郭美妮躺在齊正鈞的懷里，內心卻無比憎惡。

第二天，齊正鈞要去縣醫院復診，郭美妮趁機到鄰鎮的兩家藥店分別買了8粒安眠藥帶回出租屋。當天晚上，郭美妮親自燒了一鍋魚湯，將碾成粉末的安眠藥放在齊正鈞喝的湯里。晚飯后，齊正鈞很快就躺下睡著了。

晚上11點，郭美妮確定齊正鈞已進入熟睡狀態，起身穿好衣服到廚房拿出水果刀。走到床前，她猶豫了半晌，最終舉刀朝齊正鈞的頸部刺去。由于被刺中了頸動脈，齊正鈞很快就滿嘴血沫，嗚咽著說不出話來，閉上了眼睛……

郭美妮癱軟在床沿，眼淚麻木地滑落。她呆呆地坐了兩個小時，想到了毀尸滅跡。她在一樓雜物間里找來一個大麻袋，將齊正鈞的尸體裝了進去。

5月17日，郭美妮到城里買來一輛舊三輪車。第二天，她在城郊周邊轉了轉，在一個垃圾處理場她停住了。這個垃圾場只是垃圾集中地，并沒有處理設備，她想，如果將齊正鈞埋到垃圾堆下，不容易被人發現。中午，她到一家五金店買了一把鐵鍬。

5月18日深夜11時，郭美妮趁房東熟睡，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將齊正鈞的尸體搬上車，拉到垃圾場。然后，她掘了一個半米深的坑，將尸體掩埋了，將垃圾堆在上面。

做完這一切，郭美妮將自己的行李收拾干凈，回到鄉下的父母家中住了兩天。每天晚上，她一閉上眼睛，就想到齊正鈞躺在地上的模樣。郭美妮怕被父母看出破綻，再次離家，來到城里，住進一家旅館。

5月25日，齊正鈞家人發現他多日聯系不上，手機也關機，于是向當地公安機關報案。警方隨即立案調查，發現齊正鈞失蹤前聯系最多的一個號碼，為其女友郭美妮。

6月2日，在永順的一家旅館內，郭美妮被警方抓獲。隨后，警方根據其供述，在埋尸現場挖出了尸體。犯罪嫌疑人郭美妮被警方刑事拘留。

郭美妮在審訊中，哭訴如果不是齊正鈞故意將性病傳染給她，讓她生不如死，她不會做出報復之舉。受害人是否存在過錯，關系到嫌疑人將來的量刑問題，經過法醫檢測，死者齊正鈞確實患有嚴重性病，郭美妮亦是患者，警方對其實行隔離治療。目前，涉嫌故意殺人罪的郭美妮已被檢方提起公訴。

貞操在本案中失去了原本的意義，成為一個誘因，成為一把殺人刀。

郭美妮因為家庭經歷，將貞操看作自己的愛情底線。而在齊正鈞看來，貞操卻是他多年戀愛付出的成本，在分手時必須要回來。于是，被郭美妮保守了多年的貞操就這么莫名其妙地被當作愛情成本報銷了。這當然不可能是結局。沾染了性病的貞操侵蝕了兩人本就已經動搖的愛情，并且隨著性病的惡化迅速變異，最終成為郭美妮向齊正鈞索命的尖刀。

在追求性文明的社會，我們堅守性道德，但不應去做性保守的犧牲品。性是人類的基本需求，當需求變成籌碼，人生還有意義嗎？

（除犯罪嫌疑人外，其他人物為化名）

（責編/鄧琳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