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獨于秋（組詩）

陳美明

1

被崇尚了一季的那些神圣花語

在一場與秋霜的辯論中

如此蒼白。那么的不堪一擊

2

插滿追思感念情愫的花籃倒伏

墳頭散落盡是沒有氣血的寡淡言辭

3

高傲白橡之冠篩碎矜矜日月

英雄當年。今被寒風剃度

4

瘦身的河流。衣履變得寬松肥大

懷念它曾有的適體行裝

更懷念它恢弘深情的唱腔

5

綠色心情的額頭被烙上金印

放棄逃亡的幻想吧，此際粗獷原野

每一疙瘩掙扎的綠色，都那么扎眼

6

一生要做好多自己不喜歡的事

枝上執拗的青梨。叩響了地獄之門

7

推薦毛蟲俊杰的理由，最識時務

寧負茍且偷生罵名，亦改頭換面

在痛苦蛻變后蜷曲罐中

8

大雁逃亡窒息了濕地鮮活氣息

墳冢上的蘆葦。幾個清癯的祭者

9

寒秋嘩然物理嬗變。同是咒使

美麗心情。加快親善精神絕望的腳步

10

未聽灌木叢轟走了那些調皮孩子

卻遁失了一群穿梭碧翠珠簾間

屋里屋外嬉戲的小鳥

11

癩蛤蟆的潛規則，自甘還是被逼？

為繼續吃天鵝肉，一個傳說中的夢

打通，全靠性感屁股

秋 夜

秋夜。深得思想找不到出口

感謝書房一隅蛐蛐的吟唱

是洞穿晦暗心室的一縷晨光

它們有呼有應，有唱有和

是在這些蒼老心語的亙古吟詠中

才為她寫下一百首情詩

今天反常。一只蛐蛐叫破了天

亦無應和。愛的詩筆擱淺

秋 雁

秋霽。目光把天撐得更高

一行趕赴約期的大雁

一條繃緊在心里愈加纖細的線

更讓我恐懼這空曠與遼遠

飄曳的那首玫瑰交響樂

一把沉郁大提琴。突然斷弦

秋 霜

秋霜。一副清高冷酷外衣

詩人自我推介的時尚新形體

沒誰愿意被低估了分量

若捅破那層窗戶紙就會看到

一副好心腸。就算黃金落英

也要涂抹愛的火樣楓紅

一天天做了詩人，這不該是

你的愛漸行漸遠的理由

秋 草

秋草。自卑蒼老枯黃的容顏

曾經為愛打開少女萌動的心扉

為情舒展天使想象的翅膀

在有棱有角的風中蜷曲瑟縮

連鳥兒都知道，谷物越老的越香

未敢去想牛羊品咀干枯的一葉

能收獲滿口芬芳。綠色殆盡了

兔子猶守候柳條枯澀魅力唱腔

秋 雨

秋雨。空襲眼中那片楓紅

仿若天外密集箭矢的清冷光影

在射殺大地喂養的碌碌生靈

又似混沌音符扎落情的頭頂

灌入耳孔一首離別哀歌

愛的肩頭難荷其重，情也褪色

垂首或為爛在肚子里的內疚

秋 風

秋風。瘋掉的魔幻藝術大師

它像沙翁曼靈的筆，重手細描

羅密歐與朱麗葉愛得深濃

又像沙翁詭譎的筆，扼死了

一對年輕的愛，肅清好多未了的情

它會吹皺心湖孤零的帆影

又能搖響莽原真誠尋覓的銅鈴

一生對一條路的記憶

把自己蹣跚成醉漢

想必所有鳥兒異樣的目光

難能幸運如我，不經意的

一啄一條蟻蟲，滿口彩票中獎味道

知否？此際我眼中的濱海路

拓印了背肌所有行人新舊不一

深淺不一，密密麻麻，往復交錯的足痕

讓我怎能不去重溫風蝕舊枝步履？

這只像是我的，比量不是

那只像是我的，也不合齒

直到發現像是我的一只足印旁側

還粘貼了像是她的一只

復踏不差毫厘，屢試屢爽

履約的候鳥棲落往年同一個地方

難道她是我一生

對一條路的記憶？感覺濱海路

能否在時間花瓣凋落中延伸

已無意義……

默哀的視界

默哀垂首，微閉的雙目

看到諳熟的雄雞版圖翹首的面容

一只憂慮蝴蝶的躑躅

離棄的翼下偏是黏人的故土

堅守一枝的宿土被火焰圣手掏空

如何振翅也讀不懂生命孱弱緣由

上蒼常有精神紊亂的時候

天外突然飛旋皮鼓渾圓的魔袋

將焦慮的蝴蝶倏然攝入袋中

誰倒提日月江河的激涌濁流

順口灌入袋中。在銳利雷電箭鏃

射穿魔袋烏黑的洞口噴涌

激流卷走羽翅藍色蝶夢的碎片

就像漂浮我殘破的手足

慚愧，默哀畢未及祈禱亡靈

（紀念《中國詩人》創辦二十五周年與會詩人默哀，悼念撫順洪災亡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