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宗龍
海容的詩具有多維度空間,像個多面體。他在歷史、時間、自然之間穿梭,運用各種現代表現元素,將音樂、舞蹈、神話融入到詩歌的內核之中。他試著用最樸素的抒情,去挖掘生命存在的秘密,用其已知的部分與自然和世界進行一次次精神對話。
與自然的對話
在自然的演化當中,存在著諸多神秘和暗示。人類會用各種各樣的方式去接近或解釋那些降臨在土地上的神諭以及存在的隱秘之境。詩人作為最為敏感的群體之一,用其獨特的視角去發現,去確認,去體悟那些若即若離的現象和秘密。某種意義上講,詩人的精神層次和思想水準,決定了他們對世界、對自然的認識和判斷。在海容的精神世界里,你可以發現他試圖在天狼星的影子中,去尋找某種與心靈相契合的自由和永恒。這是一種真誠而自然的對話。“我以嬰兒的勇敢/戀人的熱情/沖破兩種熟識的世界/感悟著/白晝與月光”(《白月》)你可以看到海容那顆熱忱的心以及對世界孜孜不倦的探求和感悟?!皫浊昵?我們戰勝了瘟疫和洪水/我們苦難的母親/她飽嘗了所有災難的身體/名字叫地球/我們無所畏懼/血統是三種顏色的光芒/冰峰復活/之后卻是爆炸”(《地球之歌》)在宇宙這個大命題里,海容試圖去揭示宇宙在演變過程中的自然規律,他用樸素的語言贊美了地球母親以及全人類所經歷的苦難,它所折射出的光芒以及瞬間的爆發之美。除此之外,海容還注重回歸內心,與自我進行最直接的對話。“回到澆鑄的銅像/回到和天才的命運/上帝論神或吃飯/與我何干”(《自我》)在他身上散發著倔強、叛逆、自我的氣息,因為海容只是海容,爭取信仰和自由的海容。他曾頹廢、慵懶過,“不愿撒謊/我的鄰居們/你有幾時像我一樣/安然的彈夾/放過我/一日頹廢/一日慵懶/我的心臟是個病人/腦子也壞了”(《浮流的一日》),因此他需要讓世界安靜下來,讓內心安靜下來,讓記憶安靜下來,“記錄退潮的寡言/他的記憶沒有泥沙/我半醒著/隨即的傾聽”(《我的記憶沒有泥沙》)在物質化越來越嚴重的現實世界,海容也曾畏縮過,逃離過,“而我畏縮著像攤爛泥/咆哮,喘息/ 冰冷的手臂背負了一身宿命/是本能是支配吧/不如/只是絕望的征兆”(《困獸》),“看好睡熟的谷子/讓它們也躺在安穩的月光下/流動的針秒也睡著/不過是機械的運轉聲/這個凌晨/我只有香煙和病痛”(《凌晨一點,只剩孤獨和酒》),但這些并沒有阻礙海容對理想化世界的執著和向往以及他飽滿的歌唱。
與世界的對話
海容的詩帶有明顯的地域文化色彩。他來自茫茫雪原的北方,身上散發著狼的狂野和粗獷,在充滿宗教氣息的精神世界里,又像個孜孜不倦的趕車人,行走在戈壁,高原,烏蘭牧場,美麗的青海湖,甚至遙遠的尼羅河沿岸。“來自黃河源頭的愛情/是多么質樸純凈/牧民愛著雪花融化的高原/青稞,豌豆和美酒/我的肉體沉在了青海湖”(《青海》)他站在世界的屋檐,抒情,贊美愛情,歌頌原生態的牧民生活?!懊浪鞑歼_米亞/啊... /多么遙遠/問問你是否看到/我心中的彼岸”(《尼羅河北岸的你》)他甚至跨越時空的限制,來到底格里斯與幼發拉底兩河流域,尋找心中所向往的彼岸。他同樣可以回到古羅馬時代,緬懷英雄主義的時代。在烏蘭牧場,他愿意像火焰一樣燃燒,去實現生命的價值和尋找神性的火種。“帶上我的郁金香去旅行/我會把它放在窗口/從不偷懶的葉子/是頭巾上包裹的撲克牌/這副牌只有草花十/沒有圖案和記號/它就住在我的窗臺/與我一同生活”(《洲際郁金香》)在這首詩中,海容用明快的節奏和清新的語言,呈現出一個個富有浪漫主義色彩的異域生活場景。在哥本哈根,你可以看到海容童真的一面,“一百年前/粉紅色的建筑/邊走邊唱的我/來吧親愛的/酒館里沒有詩人/只有童話”(《哥本哈根》)。
與上帝的對話
海容曾旅居過國外,在第一現場接觸西方文化。在他的詩中,可以看到他受到西方文化的影響,散發強烈西方的哲學意味和宗教情結。再加上中式背景,使得他能夠輕松自如地穿梭在中西文化之間,去發現存在的真正本質,探討生和死、肉體和靈魂、時間和空間、絕對和相對、人和神等等?!罢率锕?摘下天梯/今夜不會太冷/耶路撒冷和韃靼的酒會/懷抱著女人”“黑洞的眼/我的朋友/東方來的信使/談論死亡/談論真理”(《談論》)這是一個勇敢者和智者的本能。面對宇宙的奧秘,不斷接近上帝,與上帝進行對話,“將我的慰藉留在北方/彎著腰的彌賽亞/與你熾熱的呼吸/上帝啊 (父親?。?但愿您曾想過留下”“我憎恨黃昏 凌晨/是因為前者對你的不公/而不肯屈膝的魔鬼/在你的痛楚過后卻無情的進攻”(《天父和我》)即使虛無縹緲,也要為人類揭示出更普遍的意義,傳達真愛和博大??藸杽P郭爾把哲學的起點看作是“孤獨個體的存在”。每個個體的存在過程都是通往“沒有信仰的人是盲目的,沒有勇氣追求自由的人是沒有作為“人”的尊嚴的。這是自我人格的造就和實現。但其間必然布滿荊棘和旋渦,“只剩下干枯的詩句了吧/它們早已湮沒在黑暗/僅存的溫熱/夾雜著血腥的味道/臨家的貓咪打碎魚缸/這是昨晚一場噩夢”(《茫然》)海容感到茫然和困惑,因為他無法從時間的流逝中得到答案。
在生命長河之中,每個個體都要面對“死亡”這個終極命題,每個個體都是朝著這個方向運動。海容的詩中同樣有著強烈的死亡意識?!八劳隹倳p易找到我/可我厭倦了無謂/安靜的下午/讓我安詳閉目/等待著/一個安靜的死亡”(《安靜和死亡》)這是超越年齡的體驗,可以看出海容內心的篤定和淡然,“駐留在原地的人/來吧/悲傷而野蠻的折磨/我的雙腿像十一月的麥子/披頭散發/死亡之外/以用死亡毗鄰”“我將告訴所有人/我是這樣來的/獨木橋后平坦的太地/裝載涂炭的生靈/萬人將棲息于此/我的離開不需要儀式”(《離開的儀式》)。紀伯倫說,當你解答了生命的一切奧秘,你就渴望死亡,因為它不過是生命的另一個奧秘;生和死是勇敢的兩種最高貴的表現。面對死亡與生存對立的另一生命形態,海容如一位修為高深的禪師,早已滲透了它的奧秘,這是練達和超脫。
在每一次對話過程當中,其實是海容對自我的發現和認識的過程。存在主義哲學認為,人是在無意義的宇宙中生活,但人可以超越人本身,在有限的時間或空間里,創造出更多的價值。海容還年輕,我們有理由相信,海容可以為生命創造出巨大的精神財富。感謝詩歌,讓我與海容相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