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夫妻吵架

徐寧

單元有一對小兩口，都是做學問的，平常恩恩愛愛，有一天，突然吵起架來，聲音還很大，幾個樓層都聽見了。小兩口人緣好，見誰都打招呼。見他們吵起來，大家不約而同趕到他們家勸架。都是沒文化的平常人，一看人家不說臟話、不互相罵娘，講的都是道理，竟誰也不敢插言。

小兩口都是中文碩士，男的姓潘，女的姓楊。起因大約是男的和一個女同事到上島喝了一次咖啡，女的不愿意了。大家聽的都是半截話。

女的說：“我們楊家，從古到今都是忠良之人和才子，楊炯，唐初四杰；楊萬里，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蜒立上頭，人人皆知；楊雄做《蜀都賦》，成都紙貴；楊繼盛扳倒大奸臣嚴嵩，千古留名。你們潘家有什么？”

男的說：“我們家歷代出美男。你知道人們怎么形容男人風采？貌比潘安！當年看上你，那是你的榮幸。”

女的說：“歷史上最漂亮的女人是楊玉環。”

男的說：“楊玉環作風不正派，本是李瑁的媳婦，后來又跟了公爹。”

女的說：“你家潘金蓮難道是好人？連小叔子都勾搭。還有什么潘又安，招惹尼姑陳妙常。楊雄石秀殺死的淫婦叫潘巧蓮，也是你家人。”

男的說：“你家楊乃武也不是好東西，一個舉人勾搭寡婦小白菜。”

女的說：“你家潘多拉一打開盒子，全世界都跟著倒霉。”

男的說：“潘多拉是外國的，不是潘家人。”

女的說：“肯定是早期移民。”

男的說：“你這是強行栽贓！”

女的突然恍然大悟：“當初和你結婚時，我奶奶就說咱倆姓氏根本就不能成婚，可惜我沒聽她老人家的。”

男的說：“你奶奶挑撥什么了？”

女的說：“大宋時期，我家前輩楊繼業一心抗敵，你家祖先潘仁美卻是漢奸，設計害死了我們一家人。大郎替了宋王死、二郎馬踏如泥、三郎不見尸首、四郎流落番邦……”

男的說：“既然有這么大血海深仇，還在一塊干什么？”

女的說：“離婚！誰不離誰小狗。”

然后，他們禮貌地和大家告別：“打擾各位高鄰了，我們這就去離婚，不好意思。”

然后就開車走了，大家惋惜不已。

第二天，卻發現他們挽著手，又在小區草地上散步。

選自《大江晚報》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