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與蠟梅

子梵梅

梅花與蠟梅，風馬牛不相及。梅花是薔薇科杏屬，蠟梅是蠟梅科蠟梅屬。

二者倒有相似之處，除了名字中都帶“梅”字之外，二者的花朵遠看也分不出差別，花期又均在冬季，且都有一股芳香。

若說不同，還真是大不同。蠟梅是灌木，梅花喬木，長到最后，梅花可以是大樹，蠟梅還那么叢生著。

梅花葉片互生，葉緣有明顯的鋸齒，葉質柔軟青翠。蠟梅葉片為對生半革質，葉面有毛，幾近全緣。花色更是一望便知。梅花紅白粉紫紅各色，或雅致嬌媚，或清逸淡泊。蠟梅主要蠟黃一種，由蠟黃再衍生出幾種同色系的黃。花瓣蠟質，初綻時明媚活力，到后期花瓣翻卷，形色盡衰，盡管蠟質，還是有耷拉的感覺，然余香猶存。

蠟梅直枝向上，幼枝幾近四方形，老枝圓柱形。開花期間，蠟梅枝干可憐的枯瘦，像是把生命最后一滴油榨干了，去滋養嶙峋瘦骨上臘臘作響的花朵，所以也叫它干枝梅。梅花有主干，直枝兼垂枝相間，枝條上面有枝刺，小枝條為青綠色，看起來精氣神足。

蠟梅比梅花早開花，在臘月前后12-3月，是冬天的花。但是地理不同，花期不同。真正在臘月開花的，得是江南的蠟梅。臘月北京的蠟梅是開不了花，至少晚南方兩個月，得等到3月初。那時整個京城僅此一個露天的花！它一露臉，預示著春之將近。就這一點看，蠟梅是了不起的。蠟質花朵停在枝條上，像經過化學處理的干花，永不凋謝的樣子，所以說花期特別長。

歸納一下，有三個理由叫蠟梅為蠟梅：顏色蠟黃，花瓣蠟質，開花臘月。由于花開臘月，所以蠟梅也被寫成臘梅。既是臘月開花，就得有耐寒力，蠟梅耐寒要比梅花強，所以寒冬臘月，是蠟梅滿枝披掛金花的時候。除了耐寒，蠟梅還耐旱，號稱“旱不死”。這兩點，梅花不如蠟梅。

梅花花期在冬天，這也是一個被人誤讀之處。一般認為梅花必是北國千里冰封時的尤物，殊不知梅花適宜長江流域及西南地區的氣候，喜歡的是溫暖濕潤而非天寒地凍。因此，你可能在北京大雪紛飛時見不到梅花，反倒春節在廈門某個院子里，看到一樹梅花正開得如癡如醉。梅花總被跟雪放在一塊說事兒，如今天意難解，想必這也是過時了的觀念。好比在北京見不到雪，你到江南去看吧，那里正不合時宜地下得一塌糊涂呢。

梅花結的果實是梅子，酸倒牙根的梅子。梅樹在最初的引種栽培過程中，是以食用梅果為目的。《書經·說命》載：“若作和羹，爾唯鹽梅”。商代的鹽和梅相當于今日的醬油和醋 ，可見梅在當時生活中起著十分重要的作用。后來人們為看花才花了大功夫，逐步發展到觀賞和食用兼顧。蠟梅的果實不忍看，小小紡錘形，疙疙瘩瘩，像一粒一粒羊糞。

最關鍵還在于神韻的區別。論氣質，蠟梅怎可比梅花？蠟梅堅硬的花瓣，缺少靈動和柔媚。蠟梅香氣之濃烈，與梅花之“暗香浮動”，品位高低立現。

要說韻味，世間何物堪比梅之風情？一句“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足以讓梅花絕美于古今文人的苛求之上！使得林和靖的“梅妻”之舉值而又值，令人一唱三嘆，這莫不是梅花的風骨使然。冷艷孤絕、清瘦空明的梅花，在萬物尚處于蕭條或剛剛要萌芽之際，凌寒驛外斷橋邊，到底寂寞開無主。而待百花熱鬧時，它悄然轉身離開趨之若鶩的賞花人，獨自磨礪明年的傳奇。

歷來詠梅畫梅者著，并未知道它的孤寒；后人多有獎挹，怎么知道它其實受不了過多的美譽！難怪李清照說：“一枝折得，人間天上，沒個人堪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