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在愛的路上

喬木

那個叫趙家峪的村子實在是太小了，女孩趴在地圖上找了好長時間，才終于確定了它的大體位置。之所以說是大體位置，因為她只能確定趙家裕所在的那個縣的位置是在一片大山里。女孩用鉛筆在那個縣城的名字上畫了一個圈。她記得洪磊說過，趙家裕離縣城還有很遠的一段路程。

女孩開始收拾行囊，先把一些書啊本啊的放進包里，又把一個厚厚的信封塞進去，然后開始了她的行程。女孩坐了12個小時的火車，又坐了5個小時的汽車，終于來到了在地圖上畫圈的那個縣城。

下了車，女孩向人打聽，結果讓她很失望：趙家裕村的方位是打聽到了，離這兒有一百多里地，但卻沒有汽車通向那個地方。最后，一個開摩的中年司機接過女孩遞出的鈔票，答應送她一程。

一路所行，盡是山間崎嶇的土路，摩托車顛簸著，猶如一葉在風浪中起伏的小船。女孩從來沒有在這樣的路上走過，不一會兒，她就被顛得五臟俱亂，忍不住要吐。但她還是忍住了，她不能為此耽擱時間。

兩個多小時后，摩的在顛簸的山路上停了下來。摩的司機告訴女孩，剩下的路要她自己走了，因為前面已經沒有路了，翻過那座山，再往前走，應該就是趙家裕村，大約要一個小時的路程。

女孩抬頭望望，眼前的山高大而又雄壯，一條羊腸小道蜿蜒地通向山里，消失在密林中。女孩背起了背包，行了幾步，又轉身對怔怔地看著她的摩的司機說：“明天這個時候，請你還在這里等我。”

女孩在山中沿著崎嶇的小道走了近兩個小時，一路上沒見到一個人，當她正著急的時候，一座村落出現在她的眼前。那個村落就趴在大山的深處，安詳而又寧靜。幾只在村頭游蕩的老狗發現了她，它們大聲地叫著喚來了村里人，將她引到了村中。

在村中的幾間老房子里，女孩見到了那個叫趙小娟的小姑娘。趙小娟正在一塊木板上寫“人、口、大”，那些孩子就坐在昏暗的屋子里，面前是幾張破桌椅。見她走進來，趙小娟和孩子們都將疑惑的目光轉向了她。村子里，難得見到一個外人，何況還是個漂亮的城市女孩。

“是洪磊叫我來的。”她說。

聽到洪磊的名字，趙小娟和孩子們都歡快起來，臉上充滿了幸福的模樣。這模樣，讓女孩有些嫉妒：“洪磊……他有事來不了啦，讓我代表他來看看你們。”趙小娟和孩子們都不出聲了，失望之情溢在臉上。

“噢？看來我不受歡迎呀！”女孩故意制造出一些輕松的氣氛來。趙小娟和孩子們這才從失望中走出來，上前圍住了她。

看著孩子們和趙小娟的興奮之情，女孩的眼里涌出了淚花。

村里難得來貴客，村民們爭相拉著她去家里。晚上，她就和趙小娟睡在了一鋪炕上。趙小娟腿上有疾，她在村里的主要工作就是給孩子當老師，她已經做了10年的老師了。自從那次她上了報紙后，她和那些孩子每學期都會收到一個署名洪磊的匯款單。有了這些匯款，村里的孩子們也能像山外面的孩子一樣讀書寫字了。一個月前，洪磊在給趙小娟的回信中，爽快地答應了到村子里來做客的邀請。為此，村里的孩子們和趙小娟一直期盼著。

夜深了，女孩卻沒一點睡意。她躺在土炕上，眼睛望著窗外。山里的夜晚出奇地寧靜，靜得讓她聽到了月光灑下的聲音。月光映出了她眼里晶瑩的淚花。

第二天一早，她要回城了。她把包里的書啊本啊都拿了出來，又拿出了那個厚厚的信封，那里面有兩萬塊錢。她把所有能留下的東西都留下了。她謝絕了趙小娟和孩子們送給她的東西：“太沉了，我拿不動。”她也謝絕了村里人的相送，她說還會再來的。然后，她背著空空的包上路了。出了山，她看見摩的司機真的在那兒等著她。她坐上摩的，像小船一樣漂了兩個小時到了縣城，然后坐了5個小時的汽車，又坐了12個小時的火車，回到了她所在的城市里。

回到家里，她對著洪磊的相片說：“我去過趙家峪了，那兒真的很美。”

一個月前，洪磊對她說：“我們去旅行結婚吧。”好啊，她非常興奮，心里惦念著是去普吉島還是去巴黎呢？“去趙家峪吧。”洪磊說那是一個美麗的地方，他們省下的錢還能供孩子們上學。

半個月前，洪磊去世了，因為一場交通意外。

昨天，本是他們的大喜之日。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