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淞
2009年6月7日,習近平同志到甘肅慶陽視察時,明確要求,“對南梁的革命歷史一定要好好研究”。要突出兩點:一是這塊革命根據地“是中央和中央紅軍長征的落腳點,也是八路軍奔赴抗日前線的出發點,這片熱土孕育了革命,為中國革命作出了歷史性的貢獻”。二是這塊根據地“是‘碩果僅存’的革命根據地。它的歷史地位和作用是什么?為什么是‘碩果僅存’的根據地?為什么會‘碩果僅存’?我們要加強研究”。在這里,我談幾點個人的學習體會和研究心得,與同志們交流。
陜甘根據地 (亦稱“西北革命根據地”,下同)是由陜甘邊根據地和陜北根據地發展而來的。要全面認識和準確把握陜甘根據地的歷史地位,就要注意從整體上研究這兩個根據地及其相互關系。
關于陜甘邊根據地,一說以照金為中心,一說以南梁為中心,都有一定道理。因為陜甘邊根據地確實曾經分別在照金和南梁建立過領導機構。但又都不夠全面,因為陜甘邊根據地實際上涉及到三個階段,分別以寺村塬、照金和南梁為活動中心。照金蘇區、南梁蘇區正是充分吸取了寺村塬階段失敗的教訓,這才進入了更好的發展時期。1934年11月,陜甘邊蘇維埃政府的成立,更是標志著陜甘邊革命根據地的成熟。我們研究陜甘邊根據地的歷史時,要從其發展的整個空間和全部時間來加以整體考察,而對其中的重點階段——南梁蘇區階段,則更要重點考察。只有這樣,才能對陜甘邊根據地的歷史地位和歷史貢獻形成一個完整而鮮明的認識。對于陜北根據地,我們也應采取同樣的研究方法。
關于兩個根據地的關系,可以說陜甘邊根據地的發展離不開陜北根據地,陜北根據地的發展也離不開陜甘邊根據地。由于反動統治勢力的分割,這兩個根據地在一段時期內是相對獨立地平行發展的。它們與上級的領導關系不一樣,一個隸屬于中共陜西省委,一個由中共中央北方局領導;它們在開展武裝斗爭、土地革命和根據地建設時方式方法不盡相同;它們在融為一體的過程中,特別是在受到“左”傾教條主義干擾、危害的情況下,在一部分同志中曾經產生過分歧和矛盾;但從總的方面看,它們都是在黨的領導下,按照八七會議確定的總方針開展革命斗爭的。這兩個根據地的絕大多數創建者和參與者,都有著共同的理想和目標,有著共同的地域關系、文化傳統和生活習慣。兩個根據地在發展區域上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在發展戰略上互為依托和支撐,在戰役、戰術上相互支持,在干部、人員方面互有交流和補充。這種在黨的領導下相互配合、共同奮斗的關系,是兩個根據地關系的主導方面和主要方面,是其最終能夠融為一體組成陜甘根據地的根本條件。因此,我們說“落腳點”,不應僅指陜甘邊,還應當包括陜北;同樣,我們說“出發點”,也不應僅指陜北,還應當包括陜甘邊及寧夏的相關地區。應該說,陜甘邊根據地和陜北根據地共同結成了“僅存”的“碩果”——陜甘根據地。
注重整體研究,更為重要的是,要把陜甘革命根據地放到整個新民主主義革命時期,放到中國革命的全局中去考量、去分析,這樣才能更準確、更充分地把握它應有的歷史地位。從1932年陜甘邊革命根據地創建到1949年新中國建立,從陜甘邊和陜北革命根據地到陜甘革命根據地,再到陜甘寧邊區,紅色政權在西北大地上屹立了18年。根據地建設跨越了土地革命戰爭、抗日戰爭和解放戰爭三個歷史時期,面積最大時超過13萬平方公里,人口將近200萬。黨中央和毛澤東同志在這里工作、生活了13年,領導人民趕走了日本侵略者,打敗了國民黨反動派,培育了偉大的延安精神,譜寫了中國革命的壯麗篇章。在黨和人民軍隊最困難、最危急、最需要的時刻,陜甘革命根據地踴躍投入并全力支持了偉大的中國革命,為革命大本營的形成作出了突出貢獻,為毛澤東思想走向成熟提供了新的實踐基礎,為黨的“三大法寶”的運用和“三大作風”的形成提供了活的樣板,為革命從勝利走向勝利提供了無限可能,是整個中國革命的“起承轉合點”。正是因為這樣,陜甘邊、陜北以及由這兩個根據地統一而成的陜甘革命根據地,在中國革命歷程中有著十分獨特而顯赫的地位,其偉大的歷史貢獻將永載中國革命的光輝史冊。
要回答陜甘根據地為什么能夠“碩果僅存”,我們就要以毛澤東同志在《中國的紅色政權為什么能夠存在?》中闡述的規律性認識為指導,把陜甘根據地與其他根據地進行比較研究,找出陜甘根據地有別于其他根據地的特點。
從客觀上看,陜甘地區有著獨特的條件。比如,就群眾基礎而言,這里的群眾素有團結互助和組織起來的傳統。由于地瘠民貧、閉塞落后,群眾抵御災荒、匪患、戰爭的能力很弱,單靠一家一戶的力量難以生存和自保,因此,在陜甘地區存在大量以宗親、姻親等為紐帶的民間組織,同時,這里的人民歷來具有反抗反動統治的傳統,這就為發動和組織群眾提供了有利條件,有利于“征兵”;又比如,就地理環境而言,這里地處黃土高原,地形復雜,溝壑縱橫,交通困難,回旋余地大,有利于“用兵”;還比如,就經濟條件而言,這里的人民群眾雖然生活困苦,但地廣人稀的特點又使它有條件通過大生產解決部隊的溫飽問題,有利于“養兵”。而從敵人力量看,這里是國民黨反動統治相對薄弱的地區,雖有楊虎城西北軍、張學良東北軍、閻錫山晉軍、寧夏馬鴻逵等軍閥武裝不時出沒,但這些地方實力派之間以及同蔣介石及中央軍之間有著錯綜復雜的矛盾,這在一定程度上消減了敵人的力量。
從主觀上看,陜甘地區更有其獨特的地方。這里很早就有黨組織的活動,黨的工作有一定基礎。黨成立后,在李大釗同志為首的北方區委領導下,李子洲、魏野疇等同志在陜甘一帶宣傳革命、發展黨員,擴大了革命影響。大革命時期,在當時支持國民革命的國民軍聯軍中主持軍隊政治工作的共產黨員劉伯堅、宣俠父、鄧小平等同志,又在后來長期統治陜甘地區的西北軍中發展了一批共產黨員,培養了一批進步官兵,如王泰吉、張漢民、閻揆要等,播下了革命火種。大革命失敗后,黨在陜甘地區領導發動了清澗、渭華、旬邑、兩當等數十次武裝起義和兵變,陜甘地區能建立起有相當戰斗力的正規紅軍,就與此有直接關系。
陜甘根據地能夠在白色恐怖下紅旗不倒、不斷發展最為重要的原因,是有一批從群眾中走出來的以劉志丹、謝子長、習仲勛為代表的群眾領袖,他們在陜甘根據地的革命實踐中,進行了艱辛探索,積累了重要經驗。這主要包括:第一,堅持黨的領導,始終維護黨的團結統一。他們堅定維護革命大局,維護根據地黨的統一和紅軍的團結,即使在意見分歧和身陷囹圄的情況下,也從不計較個人榮辱得失,從不動搖革命的理想和信念。毛澤東同志為習仲勛同志“黨的利益在第一位”的題詞,就是對這種堅強黨性的充分肯定。第二,努力排除“左”、右傾錯誤的干擾,堅持從實際出發創建根據地。他們創造性地開展武裝斗爭、土地革命和根據地建設。以隴東南梁為中心,以陜北安定和關中照金為兩翼創建的“狡兔三窟”式多區域戰略布局,為粉碎敵人的多次“圍剿”創造了有利條件,后來得到毛澤東同志的稱贊。第三,堅持貫徹統一戰線的策略方針,擴大了根據地建設的同盟軍。他們采用“紅色”“白色”“灰色”三種斗爭方式,注重發動組織工農群眾,積極開展兵運工作,努力爭取、教育、改造綠林武裝和“哥老會”等幫會組織,廣泛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使革命武裝不斷發展壯大。第四,堅持群眾觀點和群眾路線,始終與人民群眾血肉相連。劉志丹同志是“群眾領袖、民族英雄”,謝子長同志是“民族英雄、雖死猶生”,習仲勛同志是“從群眾中走出來的群眾領袖”。作為陜甘邊蘇維埃政府主席的習仲勛同志多次強調,要把屁股“端端地”坐在老百姓一邊,邊區政府還制定了深得人心的“十大政策”。在他們的言傳身教下,根據地的黨員干部堅持勤政廉政,堅持與群眾同甘苦、共命運,切實維護群眾利益,贏得了群眾發自內心的擁護,為紅軍和根據地的發展壯大奠定了堅實的群眾基礎。以上這些,有些是同時期的別的根據地也具備的,有些則是別的根據地所不具備的。其中最根本的是,劉志丹、謝子長、習仲勛等同志自覺地把馬克思主義與邊區實際結合起來,沒有犯“左”傾和右傾的錯誤,根據地建設沒有因為自身的“折騰”而大起大落。而正是這些主客觀方面的條件,變成了一種合力,融合成為一種天時、地利與人和,使陜甘根據地能夠成為土地革命戰爭后期“碩果僅存”的根據地。
黨中央選擇陜甘根據地作為落腳點,看似因為在哈達鋪偶然從報紙上得知那里還存在著紅軍和革命政權,實際上有其歷史的必然性。這就需要從當時國內外政治形勢和敵我友力量消長的大背景中去考察。
中國民主革命運動興起以來,革命的中心一直在南方。土地革命時期,中國共產黨領導建立的十幾塊革命根據地,除陜甘邊、陜北和鄂豫陜外,大都分布于南方省份。這種情況在20世紀30年代開始發生變化。隨著蔣介石對南方各路紅軍和根據地發動的“圍剿”日趨頻繁,隨著中國共產黨內王明“左”傾教條主義錯誤造成的危害日益嚴重,南方各根據地的紅軍相繼在反“圍剿”戰爭中失利,陸續被迫進行戰略轉移,中國南方的革命運動陷入低潮。而長期統治中國北方的封建軍閥勢力,迭經新舊軍閥之間的混戰,當時力量已大為削弱。正當中國各派政治力量處于此消彼長的激烈較量之時,日本軍國主義發動九一八事變、華北事變,中華民族陷入空前的民族危機。不甘淪為亡國奴的億萬民眾,在中國北方掀起了抗日救亡的風暴。中國革命中心的北移已成大勢所趨。正是在這種大背景下,陜甘根據地被推到了中國革命歷史舞臺的最前臺。
陸續踏上戰略轉移征途的各路紅軍,面對強敵的圍追堵截,深感無根據地作戰的切膚之痛,都在為尋找和創建新的根據地而苦苦奮斗。黨中央、紅一方面軍離開中央根據地后,幾經變化,最終把進軍方向指向了西北地區。這主要是基于兩個方面的考慮:一是痛感中國南方反動統治力量強大,因而試圖把毗鄰中國西北的社會主義蘇聯作為戰略依托,“打通國際路線”成為新的戰略抉擇;二是北上抗日,迎接中國革命的新高潮。因此,在紅一、紅四方面軍會師后,黨中央先是確定在川陜甘地區創建根據地,后又調整為在陜甘地區創建新的根據地。而堅持下來“碩果僅存”的陜甘根據地,向西、向北可以打通與蘇聯的聯系,東渡黃河可以奔赴抗日前線,正好契合了黨中央這種尋找“落腳點”的需要。因此,正像毛澤東同志說過的那樣,如果沒有陜甘,“那就不得下地”。
革命洪流滾滾向前,它在消滅魑魅魍魎、蕩滌污泥濁水的同時,也為自身的發展提供了歷史的機遇。正是因為革命形勢的發展,黨中央到達陜甘,各路紅軍在陜甘勝利會師,進而推動全民族抗戰局面的形成;正是因為陜甘根據地自身的發展,這才有后來的八路軍從陜甘寧邊區出發奔赴抗日前線。
紅軍長征抵達陜甘后,在黨中央的關心和過問之下,劉志丹、習仲勛等一批被“左”傾路線執行者錯誤關押的根據地領導人很快獲得了自由,安排了工作。中央紅軍和西北紅軍經過徹底粉碎國民黨軍隊對根據地的第三次“圍剿”和東征、西征戰役,使根據地得到鞏固和擴大。面對日益深重的民族危機,黨中央制定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策略方針,推動實現第二次國共合作,形成了全民族共赴國難的局面。根據國共兩黨達成的協議,紅軍改編為八路軍、新四軍,根據地政府改稱陜甘寧邊區政府。以陜甘寧邊區為戰略依托,黨中央部署人民軍隊迅速實施戰略展開。陜甘寧邊區由此成為八路軍奔赴抗日前線的出發點。在這里,需要強調的是,“出發點”是同“落腳點”緊密聯系的,“落腳點”是同“碩果僅存”緊密聯系的,而“碩果僅存”又是同陜甘根據地堅持浴血奮戰、堅持“不‘左’不右之傾”緊密聯系的。因此,陜甘根據地在出發點問題上的歷史性貢獻是不容置疑的。
以上,我試圖從研究方法的角度,就“兩點一存”的歷史地位及歷史條件問題,談了一些個人的看法。由于“兩點一存”問題本身的宏大性和綜合性,決定了研究方法的多樣性和豐富性。因此,我想說明的是:在注重采用某種方法進行重點研究的同時,不僅不能排斥,而且還應當運用其他必要方式進行多側面的研究。只要我們在研究中堅持以馬克思主義的歷史唯物主義和辯證唯物主義為指導,就一定會不斷收獲對這個重大問題研究的新的認識成果。
1949年10月26日,毛澤東同志曾飽含深情地給延安的同志們和陜甘寧邊區的同胞們發去電報,電文說:“接到你們的賀函,使我十分愉快和感謝。延安和陜甘寧邊區,從一九三六年到一九四八年,曾經是中共中央的所在地,曾經是中國人民解放斗爭的總后方。延安和陜甘寧邊區的人民對于全國人民是有偉大貢獻的。”毛澤東同志的這封電報,是對這段重要歷史的最好肯定,也是對“兩點一存”獨特歷史地位的最好肯定。今天,我們回顧陜甘邊革命根據地這段歷史,更加懷念陜甘根據地的創建者劉志丹、謝子長、習仲勛等老一輩無產階級革命家,更加懷念在這片土地上建立卓著功勛的革命先烈,更加熱愛為中國革命付出巨大犧牲、作出巨大貢獻的老區人民!我們一定要認真落實習近平總書記的指示精神,把革命歷史當成最好的營養劑,大力弘揚陜甘革命根據地的光榮傳統和優良作風,為實現偉大的中國夢作出應有的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