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剛德,鐘春仿
(1.東北財經大學研究生院,大連116025;2.大連大學經濟管理學院,大連116622)
新制度經濟學拓展和深化了主流經濟學的研究范圍,在對現實經濟的解釋方面邏輯力量更強大。但新制度經濟學在制度概念與制度變遷的動力之間的內在聯系方面的研究卻非常少,基本上認為制度變遷的動力與制度概念沒有太多的聯系,也就是認為對制度概念的研究與對制度變遷的動力研究是兩碼事。
雖然有很多經濟學家對制度的概念或定義進行過研究,但只有凡勃倫、康芒斯和諾斯三位學者對制度的原創性分析代表了制度經濟學研究領域對制度的最基本觀點,其他學者對制度概念的詮釋盡管與三者有所不同,但一般是從三者的分析中選取某一方面或角度進行更加細致的研究。最早對制度內涵進行一般界定的凡勃倫認為:“制度實質上就是個人或社會對有關的某些關系或某些作用的一般思想習慣;而生活方式所由以構成的是,在某一時期或社會發展的某一階段通行的制度的綜合,因此從心理學的方面來說,可以概括地把它說成是一種流行的精神態度或一種流行的生活理論。如果就其一般特征來說,則這種精神態度或生活理論,說到底,可以歸納為性格上的一種流行的類型。”[1]不難理解,凡勃倫認為制度等同于習俗或思想習慣,這種解釋強調的是制度的原生性和動態性。原生性指的是,制度是在人們生活當中自然形成的,動態性指的是,隨人類社會的發展制度也會發生改變,這種分析與主流經濟學將人的偏好假定不變和制度外生給定是完全相反的。而康芒斯對制度的理解是“我們可以把制度解釋為集體行動控制個體行動”、“它們有時候叫做行為的規則”、“它指出個人能或者不能做,必須這樣做或者必須不這么做,可以做或者不可以這樣做,由集體行動使其實現”。[2]顯然,康芒斯突出的是制度的“控制性”,與凡勃倫強調的原生性是有所區別的,同時也強調了制度的集體性質。作為新制度經濟學中的主要代表人物,諾斯對制度有多種解釋,諾思早期認為“制度是為約束在謀求財富或本人效用最大化中個人行為而制定的一組規章、依循程序和倫理道德行為準則”。[3]從這表述中,既可以看到凡勃倫的習俗制度觀,也能看到康芒斯的約束制度觀,同時包含了新古典經濟學中效用最大化理念。而他在1990年的著作中又著重強調制度的人為設計,同時引進了博弈的觀念:“制度是一個社會的博弈規則,或者更為規范地說,它們是人為設計的、型塑人們互動關系的約束。”[4]晚年的諾思對制度有更深入的探索,開始關注人的認知方式,人的意向性成了制度以及制度變遷理論研究的新的突破方向,研究的焦點由顯性的人類規則轉向深層次的人類意識領域:“理解經濟變遷過程的關鍵在于促使制度發生變遷的參與者的意向性以及他們對問題的理解。”[5]諾思對制度概念的不同表述,代表了他對制度研究的發展脈絡,豐富了制度的理論內涵。上述是對制度概念的代表性研究,在制度變遷方面,有如下幾種代表理論。
最早研究制度變遷的原因和過程的是諾斯與戴維斯,并提出了很多重要的觀點。[6]他們認為,一種制度之所以能夠成為現實,是因為人們對該種制度的預期收益超過了預期成本。當帕累托改善成為可能而現有的制度卻限制了這種改變的發生,那么最終只有通過制度的變革來達到人們所期許的狀態。拉坦從制度變遷與技術創新的內在關系中來理解變遷的原因與過程,并側重于誘致性制度變遷。拉坦認為,制度變革既是技術創新的必然要求,也是技術創新的必然結果,制度變遷還是經濟發展的強大動力。林毅夫從誘致性制度變遷的理論中獲得啟發,結合我國的發展實踐,提出了強制性制度變遷。布羅姆利則從交易的角度分析了制度變遷的發生。[7]埃西姆格魯制度變遷理論的基點是社會沖突觀,認為制度的傾斜與安排是團體間利益沖突的博弈結果,各社會團體間的沖突是制度分析的核心思想,沖突性質上的不同會導致不一樣的制度集合,需要強調的是,利益沖突中的決定變量是權力及其分配。[8]奧爾森的集體行動邏輯理論主要從行為主體的非同質性方面展開論述。[9]馬克思的“生產力決定生產關系”的總體的和大歷史尺度的制度分析范式也被人們廣為熟知。
從上述制度概念和制度變遷的理論回顧中,我們基本無法看到制度概念與制度變遷之間的內在必然聯系,更多的感覺是制度分析缺乏統一的理論邏輯。當然,上述制度分析本來就不全屬于同一分析范式,新制度經濟學以交易成本為基礎的分析范式相對比較統一,主要特征為效率導向和微觀分析。即便如此,有關效率的含義也存在極大的爭議,在各種觀點的交鋒中,效率于是呈現出新古典的“客觀效率”、張五常和巴澤爾的“局限效率”、諾斯的“適應性效率”和“產出效率”、布坎南的“主觀效率”以及方紹偉提出的“強勢效率”等六種不同觀念。效率的不同觀念反映的是效率背后的方法論觀念,真正的問題是方法論的差別問題。所有制度分析的差異和矛盾及效率方面的爭議等都與制度概念的視域有關,而制度概念的視域直接關涉我們如何理解制度變遷的動力。到目前為止,有關制度概念的視域主要是人對人的關系視域,即制度的約束觀,而且是人對人的約束觀,制度的約束又以制度的績效為導向或以利益的分配為導向發生變遷。只有馬克思的制度視域不完全是人對人的關系視域,但可惜的是馬克思的制度分析缺乏微觀基礎而不被人們重視。
本文的研究重點是將人與人關系視角下的制度內涵拓展到人與物關系視角下的制度內涵,并在這一拓展中重新研究制度變遷的動力之所在,更進一步可以理解為制度變遷的原動力是什么。這種拓展和分析同時也就論證了制度視角與制度變遷動力之間的緊密關系。這種拓展及制度變遷動力的再研究對于各種制度分析方法的整合有很大的啟發和借鑒意義,同時對于彌補馬克思制度分析中的微觀基礎欠缺的不足有較大探索性意義。
上述三種制度概念體現的是人與人關系中的制度約束觀,但這種關系是處于物質的生產實踐中的,脫離了對物的分析,就很容易落入到制度分析的相對主義或制度分析的虛無主義。雖然馬克思提出的“生產力決定生產關系”已經涉及了人與物的關系問題,但這種分析有兩大特征:一是宏觀的而不是微觀的,要解決的是經濟基礎與上層建筑之間的關系,而無法看到個人在其中的作用;二是生產力具有絕對的決定作用,體現的是單向的物對人的支配關系,雖然有“生產關系對生產力具有反作用”的論述,但這種反作用是次要的,從而人的能動性和主體性被弱化或掩蓋。本文正是要從微觀的角度和作為能動主體的人的角度來研究人與物的關系,進而在這種視角下豐富制度的內涵。
人與物的關系的特殊性在于人對物的相對獨立性,這是人類一切矛盾的起點。人類與動物的區別在于,人不處于自然界的絕對之中。人類的肉身雖然依然處于自然的必然支配下,但人類的思想和意識卻能突破這種必然而走向自由。人的意識擺脫自然的必然支配的內在原理不是我們討論的問題,但人的抽象思維的存在使得人能擺脫自然的絕對統治是顯而易見的客觀事實,也是分析社會問題所不能忽視的理論基點,這一點決定了人類相對自然具有了相對的獨立性。這種獨立性的體現在于人類不再被動地匍匐在自然界的規則之下,相反是按照自己的主觀意愿生活,體現出來的是人類的主觀意志。人類之所以能夠擁有這份獨立性,是因為人的大腦具備抽象思維能力,這正是我們通常所說的理性能力。人的理性能力是意識的主觀活動,理性之所以是理性,關鍵在于其邏輯自洽性。理解人的理性能力,只有在對比自然邏輯的特性當中我們才能理解得更透徹。人的理性分析過程是一種邏輯過程,但是主觀性的邏輯過程,是可能犯錯的邏輯過程,大自然運動的過程也是一種邏輯過程,但是必然邏輯,是永遠不會有錯誤的。人類的理性邏輯只有首先滿足客觀的必然邏輯才是真邏輯,也就是說必然邏輯是思維邏輯的前提和標準。我們有必要對比這兩種邏輯的具體差異,只有看清了兩者之間的差異,我們才能充分理解人的相對獨立性的本質含義。差異主要體現在:第一,理性邏輯具有目的性而自然邏輯無目的性,決定人的理性邏輯是有限邏輯,也就是說人的邏輯是情感邏輯,理性之中總是孕育著主觀情感;第二,理性邏輯總是有始有終而自然邏輯則無始無終,這是由第一點區別所決定的;第三,理性邏輯的情感屬性決定了人類理性活動延伸到集體層面時具備道德性而自然邏輯的中性特點決定了客觀規則的無所謂道德;第四,人的相對獨立性產生于理性邏輯與自然邏輯的相對關系之中,自然邏輯雖然是必然邏輯,然而必然不是簡單的必然,而是多樣性的必然,自然運動的每個環節雖然是必然的,但演變的路徑和組合的方式是無窮多樣的,這正是自然科學研究中所表述的“復雜”。正是這種多樣性給理性邏輯開辟了空間,也就是為人的理性和自由意志創造了空間。因此可以說,自由意志的自由實質是人類理性能力運用的相對自由,是發現并運用自然邏輯的自由,這是自由的起點,隨后是在主觀情感和主觀判斷下的人的選擇的自由,是可以任性幻想的自由。因此我們同時要領會到,自由不是僭越自然法則或改變自然法則的自由,更不是建構自然法則的自由。人的自由是發揮理性能力下的主動性和創造性的自由,實質是遵從必然邏輯下實現多樣性的自由。
人不能改變自然法則,但人能改變人與人之間的法則。人不能改變自然法則,但能改變自然,改變的是自然的形態,按照人類的意向性重塑自然的表現形態。這里可以界定我們使用的“物”的概念了,物是包括客觀自然和自然法則及自然形態的統稱。人與物的相對獨立性就是,人首先是受自然法則支配,同時擁有發現和運用自然邏輯并按照自己的意向性改變自然形態的自由,帶有意向性的運用自然邏輯的思維過程就是人類的理性邏輯。人類發現和運用自然邏輯的能力是逐步提高的,那么人改變自然形態的能力是有限的,在既定的歷史時間點或者短期,這種改變自然的能力是可以假定不變的,當人不能任意改變物的時候,物就是一種人類活動的硬約束。人類歷史正是這種緩慢改變物質世界而不斷調整人與人關系的物質活動和精神活動的過程,也就是人與物的關系調整相比于人與人的關系調整在時間的快慢上是不一致的。已有的制度概念正因為只是在人與人關系的視域中展開分析而忽視了人與物的關系或者外生于人與物的關系來展開研究,導致了制度分析在邏輯上無法徹底自洽或者各執一端。比如以諾斯為代表的制度決定論,強調的是制度,制度在物或經濟發展之先;新結構經濟學所提出的稟賦優勢理論強調的是物,物或稟賦結構決定了制度安排的合理性。只有同時在人與物和人與人的關系視域中把握制度概念,才能改善這種局面。
按照本文的邏輯思路,制度的起源在于人對物的相對獨立性,人的理性能力的存在不僅讓人的欲望無窮無盡,而且滿足欲望的可行性邊界也在不斷擴大,欲望及其滿足都不再受時間和空間的約束。這里描述的欲望是中性的,重點強調人類需要的急迫性和非飽和性,泛指人類的所有需要,包括低級層次的物質需要和高級層次精神需要。如果借用馬克思的生產力分析范式,生產力是人類改造自然的能力,如果把這句陳述具體來表達,根據本文的分析思路,指的是人類運用自然客觀必然邏輯根據自身的目的性改變自然現有狀態的能力。生產力越進步,人類的欲望及其滿足的途徑越會不斷獲得提高,欲望本身的層次和范圍也會不斷擴大。我們把這一理性下的人類欲望的永無止境的現象稱為人的無限否定性。舉例來說,人們的幸福并不主要取決于已經擁有物的數量,而是更多地在于能夠擁有自己所想新事物的可能性和實現這一愿望的過程。人們總是處在否定現有事物而追求理想事物動力下而編織成的社會無限運動之中。無限否定性就是社會的最基本和最原始的社會推動力。
這種推動力不僅會改變人與自然物之間的關系,也會改變人內部之間的關系。改變與自然物的關系表現在人的認知能力和技術的不斷進步,改變人之間的關系體現在人之間利益關系或格局的不斷變換調整。制度的概念及其起源正是在這兩種關系中孕育而生。因為每個人都是理性的人,而且每個個體獲取生存及發展的物質財富的方式不是自己生產所得,就是對他人財物的無償的占有。原始社會生產力落后,所有人的利益是共同的,在沒有剩余物的情況下,不可能發生強占或掠奪,只能是都參加勞動。但當生產力發展積累到有剩余物存在的時候,人與人之間的關系就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個人的利益邊界逐漸顯現出來,“你的”、“我的”的區分開始成為普遍的可能,社群內部和不同社群之間的戰爭及占有的事情就有可能發生。當殺戮和戰爭威脅到每個人而且收益都出現受損的情況下,妥協成了大家的最優選擇,制度隨之誕生了。從上述分析中可以看出,制度是每個人的利益邊界的要求日益強烈的現實背景下,集體理性選擇而共同達成某種契約,本質是私人空間的公共認可。所以,制度是一種公共規范,是利益的某種安排格局,是人的自由的現實訴求,是人的欲望與個性不斷張揚的邏輯必然。人類文明的本質在很大程度上來說是制度的文明,制度是實現人的本質的結果,而人的本質在于人的相對獨立性下的理性能力與意志自由。制度是一種規范,也就是一種約束,為獲得更大自由而自愿接受的約束,但這種約束是一種軟約束,即這種約束是可以隨著時間的改變而改變的。相比之下,客觀自然之物對人構成一種約束,不過這種約束是硬約束,不受主觀意志的影響,而且幾乎是不可以更改的。我們對制度的理解正是要放在這兩種約束之中進行考察,在歷史的動態變化之中,兩方面的影響是相伴相生相互影響和制約的。而前文回顧的制度概念基本是靜態的制度概念。這也就是本文要將制度概念與制度變遷聯系在一起的原因。馬克思的制度分析的特點正是從人對物的緩慢改變中,即生產力的改變導致人對人的關系的改變,而且分析的是大時間尺度中的人與物的關系對人與人關系的決定性影響,屬于制度質變分析,但馬克思沒有分析過既定生產力條件下制度的變遷問題,即制度的量變問題,也沒有討論制度的量變對生產力本身的影響,這也是馬克思制度框架缺乏現實經濟分析的可操作性的原因。
雖然有多種制度變遷理論,但都沒有討論所謂的制度變遷的原動力問題。在人與物的視域中,這種原動力則可以展現出來,其他種類的制度變遷都可以理解為這種原動力在不同經濟層面或不同社會角度的具體體現。
在人與物的關系分析中,我們知道人天生是理性和擁有自由的動物,而且是有無窮欲望和無限自由向往的動物。欲望的產生和實現是人的自由的表現,而人的自由的獲得則會產生新的欲望和對欲望實現的新努力,如此往復,構成了人的無限否定性,人的無限否定性是人對物相對獨立性的邏輯必然。因此,人對自由的向往是無止境的,即非飽和的。人類每一次生產技術的提高,都標志著人類自由范圍的一次擴大。由于技術的可傳播性和共享性,那么每個人都會盡快尋求與這種技術水平相當的最大自由度。我們把每個人都力求盡快獲取與生產力水平相當的最大自由度的努力稱為人的自由度饑渴。人的自由度饑渴是絕對的,因為每個人都是理性的自由人。但現實的情況是無論技術或生產力是否有重大的發展,人與人之間的自由度都不是等同的,受到各種現實環境條件的制約,人類發展的不均衡是客觀的且是必然的。盡管如此,人的自由度饑渴是不會變的,或者每個人追求最大自由的趨勢是不會變的。如果生產力水平既定,人們之間的自由度也能存在落差,如果生產力有較大的提高,人們之間的自由度的落差可能會進一步拉大。這種自由度落差就是制度變遷的原動力。只要自由度落差存在,就有制度變遷的可能。如果技術和生產力快速發展,自由度落差的擴大會導致制度變遷的動力更強,變遷的速度會更快。
在現實中,自由度的落差表現為利益大小的落差、利用邊界的范圍大小不同、生活質量的落差、機會和影響力的不同等等。在給定的歷史物質技術條件下,每個人改變自己自由度的能力是有限的,但技術和生產力的發展,為每個人爭取更大的自由度創造了可能。所以,在生產力發展緩慢的歷史階段,制度的變遷也是緩慢的,而生產力快速發展的歷史階段,制度的變遷會發生得更快更猛。馬克思在生產力與生產關系的分析中已非常深入,本文這里只是從人與物的關系中分析自由度落差變化的原因,從而分析制度變遷的原因。
所以,人與物關系的調整,即人改變自然的能力的提高,會導致人們自由度落差的擴大,為制度變遷提供了動力和空間,從而推動人與人關系的調整。這是制度分析的一種維度,也是馬克思制度框架的主要維度。制度分析的另一種維度是,人與人關系的調整會導致人與物關系的變化,也就是制度變遷會帶來技術的進步和經濟的發展。在這個分析維度中,自由度落差也是關鍵分析變量,制度的主動調整和安排,縮小人們的自由度落差會帶來強大的生產性和創造性激勵,從而帶來技術和經濟的快速發展。
在人與物的關系視域中,我們看到了人的自由度饑渴及現實中的自由度落差是制度變遷的最原始動力。但這種原推動力與所回顧的制度變遷理論之間是什么關系呢?
諾斯與戴維斯是從微觀的角度展開的分析。降低費用獲取利潤會使其中的每個交易主體獲得更大的收益,這種收益的擴大就是個體自由度的一種擴大,如果沒有這種追求更高收益的自由度饑渴,制度的變遷不會發生;拉坦的誘致性制度變遷是經濟發展和技術進步的客觀需要誘導制度發生調整,那么制度調整核心內容就是縮小人的自由度落差形成制度的激勵;林毅夫的強制性制度變遷理論是為推動經濟的快速發展導致的對制度變革的客觀要求,突出的是政府在制度變遷中的主動性和重要性,而政府所推動的制度變遷無非是放松限制給人們足夠的自由空間;布羅姆利的制度分析類似于諾斯與戴維斯,帕累托效率的改進只是自由度改進的一種具體形式;埃西姆格魯的制度變遷理論屬于不同自由度群體的博弈較量;奧爾森的集體行動邏輯更是直接從行為主體的非均值性揭示了人的自由度落差;馬克思之制度變遷理論揭示的是生產力的進步會擴大人們自由度的落差以及為人們追求更大自由度提供了可能,這都會導致制度變遷。所以自由度落差是制度變遷的原動力和根本線索,并可以將多個維度的制度變遷理論有機地統一起來。
通過對人與物關系的深入分析,揭示了人的相對獨立性,同時討論分析了人的理性與自由屬性和無限否定性以及現實層面的欲望的無窮性。制度作為人與人利益邊界確定的產物,是人們相處的基本前提,作為同等的擁有理性和自由的個體,天然追求同等的最大的自由度,由此揭秘人的自由度饑渴。現實的具體的社會歷史文化及環境條件使得人們總是存在自由度落差,自由度趨同的絕對動力為制度變遷提供了最初的、永恒的和根本的動力。其他制度變遷分析都可以與自由度落差聯系起來。對馬克思制度分析范式而言,技術和生產力的進步,為整個人類的自由度的擴大開辟了空間,也為個體改善自己的自由度提供了新的手段和途徑,但技術進步所帶來的發展的非均衡性很大可能造成人們自由度落差的進一步擴大,兩種力量的疊加會造成制度的劇變或質變;對新制度經濟學分析范式而言,在近現代社會,快速發展成為各國的基本內在需求,好的制度設計能快速釋放自由度落差所帶來的社會發展動力,由此促進經濟快速增長,無論是英國的“光榮革命”還是日本的“明治維新”以及美國的農奴制的廢除都是這種分析范式的典型案例。對于我國三十多年的快速發展,上述制度變遷的范式在我國都有體現。改革開放前夕,我國和西方發達國家之間巨大的自由度落差,既是推動我國進行制度改革的動力,又是制度改革后自由度落差釋放的巨大能量所帶來的經濟大繁榮的原因。我國長期以來“以經濟建設為中心”的發展戰略使得政府主動實現制度變遷,即林毅夫提出的所謂強制制度變遷,進一步釋放了具體經濟社會層面的自由度落差所積蓄的發展動力,從而帶來經濟的強勁發展。自由度落差是經濟發展的必要條件,但不充分,自由度落差加上我國政府的內部改革和主動作為才是我國經濟發展的充分必要條件。我國當前所遭遇的經濟發展的難題也必須從這兩方面去找原因,根本的是自由度落差的各種變化。一方面是
對西方發達國家自由度落差縮小的變化,一方面是內部自由度落差的持續擴大。內外落差接近于消失必然導致外部動力不足,內部落差的擴大不僅不能釋放經濟發展的正能量,反而會減損這種發展能量,因此我國政府的政策或制度改革都必然是在縮小內部自由度落差上著力。
[1] 凡勃倫.有閑階級論[M].北京:商務印書館,1964:110-112.
[2] 康芒斯.制度經濟學[M].北京:商務印書館,1962:87-88.
[3] North D.Structure and Change in Economic History[M].New York:Norton,1981:15 -16.
[4] North D.Institutions,Institutional Change and Economic Performance[M].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90:1.
[5] North D.Understanding the Process of Economic Change[M].Princeton: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2005:56 -58.
[6] North DC,Davis L.Institutional Change and American Economic Growth[M].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71:115-116.
[7] 布羅姆利.經濟利益與經濟制度——公共政策的理論基礎[M].陳郁,郭宇峰,汪春,譯.上海:格致出版社,2012:18-20.
[8] Acemoglu D,Johnson S .Unbundling Institutions[J].Journal of Political Economy,2005,113(10):949 -995.
[9] 奧爾森.集體行動的邏輯[M].陳郁,郭宇峰,李崇新,譯.上海:格致出版社,2012:23-25.